第一章
面对花公,有种不可思议的信任,仿佛和他相识已久,又仿佛他就是我的一个亲人,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有种特殊的能力,他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地融合,造成了强烈的亲切感,若是心生邪念的人利用这种能力,将是最好的欺骗和背叛的武器。
我把那天搭乘公交的事情都告诉了花公,包括我的感受,“明明知道他们会出事,却还不制止,和凶手有什么不同?”
花公笑着说:“和你说个冷笑话吧。”
我正纳闷,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说冷笑话是一件很无聊的事,花公却不像征求我的同意,径自说了起来,“有一个人在一艘船上遇上了很大的风浪,他们的船已经摇摇欲坠了,只要再来一次风浪这些人都将成为鱼儿的美食,这个人就向上帝祷告,希望上帝能够保佑他度过这次灾难,然而上帝忽然回复他,你一生作恶多端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这个人灵机一动,就继续向上帝请求,就算我是死有余辜,可这一船的人不能都为我陪葬啊,放了我们吧……上帝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吗,为了凑齐一船的恶人我费了多大劲啊!”
花公爽朗的笑声打动不了我,他也不好一个人傻笑了,转身从门卫的屋子里拿出一份报纸,“你应该没有读报的习惯,看看吧。”
我接过报纸,头版上醒目的标语正是那天发生车祸的新闻,一看内容我才恍然大悟花公为什么要和我说一个那么无趣的笑话了,原来那车上的几个人居然都是一方恶霸和贪污不法分子,其中死状最惨的那个曾杀害自己的父母,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证据而逍遥法外,他们的死确实是大快人心。其实死人并不都代表着痛苦,他们就是。
“你觉得还要和瓶凡闹脾气吗?”花公有些调皮地笑着。
我被花公笑得不好意思了,确实是自己错怪了瓶凡,“可是她怎么知道这些人就是罪有应得的呢?”
“那丫头应该是看见了车上的灵体吧,你不是说在下车的时候她还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吗?想必就是那些灵体赶你们下来的,你们俩是自己闯上去的。”
恍然大悟,心里的内疚却更甚了,都怪自己不去追问一下,如果一开始就好好地和瓶凡说,也不会闹成这样了,很多的误解在开端都是可以避免的,问题都在于理解。
“谢谢花公了,我现在就去找瓶凡道歉!”我有些急不可耐,赶紧化解误会,让瓶凡和我都好过些。
“小丫头,你忘记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了?”花公叫住了准备开跑的我。
我猛地想起来医院的目的——许警官。
花公带我来到许警官的病房外就离开了,门内隐约有笑声,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原来范嘉也在。
“是白溪吗?”许警官看了过来,我没想到他仅能从眼睛就分辨出我是谁,做警察的是不是都这么厉害?
我推开门进去了,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要那么尴尬,看见范嘉后我就不打算进来了,知道许警官没有大事就好,可被发现了,也就不好躲开了。
范嘉的笑容凝固了,显然她不高兴我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独处的欢乐。
“真没想到你能来看我啊,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许警官的笑容很真诚,他是真的为我的到来感到高兴的。
“张雨晴给我写了封信。”提到这个名字,心里会有点抽痛,人往往在失去之后才会珍惜,可那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许警官也沉默了,整个房间因为这个名字变得暗淡,“对了,瓶凡没和你一起吗?”
“嗯,我现在就去找她,我先走了,不打扰啦!”许警官提起的瓶凡给我找到借口离开,最后的那句像是潜意识里自己说的,再待下去,范嘉的眼神都能将我刺穿。
我带着小跑,和花公道别,他拿着那把不离身的蒲扇跟我挥手,医院在我眼中越来越小,那方方块块的建筑居然逐渐亲切起来,是不是什么东西看久了都会产生熟悉的好感?
我的脚步张演着我内心的激动,几天来的压抑即将散去,这样的快乐远比直接获得的快乐要更加珍贵……
突然有人狠狠撞向了我,瞬间的失重让我的脚尖离开了地面,我拼命想抓住可以依赖的东西,却只有空气。当我坠向地面时,伴随着尖锐的疼痛,我硬是压下了喉部的声音,从小便是如此,不让别人能听见我因为疼痛而发出的任何声音。
眼前晃过一个人,他没有我摔得严重,爬起来就跑,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小指处还被他踩住,我觉得我的骨头肯定是断了。
然而事故还未停止,强烈的灯光直直射向我的眼中,我在一片白茫茫的光线中隐约看见一辆巨大的货车正朝我驶来,我刚好在司机视线的盲角,我心下一声糟糕,他看不见我,从他还未减速就能更加确定这个可悲的事实。
货车巨大而宽厚的轮子滚滚前进,我还在爬起来,浑身的疼痛使我动作迟缓,我和货车的距离太近了,根本没有时间躲开,以前看过的车祸照片一下子都回忆了起来,缺胳膊少腿的,脑浆流了一地的,肚翻肠断的,我觉得我一定会比他们更惨,我的位置刚好被车轮碾过,到时不知道还能从那摊肉泥里找到我的器官吗?
最后的一刻,我闭上了眼,还没有勇气看着自己如何死亡,心跳得很快,路面上的尘土都飞在了我的皮肤上,也许,在没有被撞死之前我就已经窒息了,我害怕了,被撞击的那一刹那该是多剧烈的疼痛啊!
很不甘心,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找到瓶凡,去化解我们的矛盾,让她听见我的道歉,我从来没有亲口告诉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对于你,已经像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