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果然不出我所料。韩伍婿竟然想出这等勾结敌国扫平内乱的法子!”萧琛听完跟踪格尔察的密探报告后气得摔了桌案上的官谍。
“你继续去探,看看韩伍婿和图瓦国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属下遵命!”
探子退出,萧琛吁了口气,用手扯了扯锦袍的衣领,觉得这天真太热了。一旁的内侍,忙摇起了蒲扇为他驱热。
“你退下吧。”他心烦不已,听着蒲扇的呼呼声更是头痛,便赶走了内侍。看了看立在阶下的道潋,收起那不可一世的神情,虚心问道:“师傅,这该怎么办?内忧未解,韩伍婿竟然勾结起外人打自己人来了。”
道潋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先人说的好,木朽生虫,墙空蚁入,似此荡荡江山,没有统一的主子,外夷已是色从旁窥伺,乐得隙隙而入,喧宾夺主,海内腥膻。韩丞相竟逆天而行,引狼入室,已是败象。王爷,欲要内讧不至蔓延,除非是江山统一。欲要外人不来问鼎,亦除非是江山统一!”
萧琛有些苦恼:“各地诸侯已成割据之势,统一大业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就是想不通,十分天下,韩有四分,为何还要勾结图瓦?”
道潋问道:“敢问王爷,韩伍婿高龄几何?”
萧琛微怔,答道:“天命之年。”
“五十而知天命,韩丞相是等不及了。”
萧琛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道潋的嘴角也微微扬起,道:“所以王爷,咱们该尽快谋荆北了。到时候湘地各郡收复水到渠成,十分天下,便得了四分。”
“好!”萧琛起身顿觉神清气爽,走到阶下,朝道潋拜了一拜,“全听师傅的。”
“等薛长歌和周淮回来时候就差不多了。”道潋行了佛礼,有些惶恐。
“嗯,我再传书一封,让他们昼夜兼程,速速归来。”
“王爷,还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师傅尽管问!”
“王爷真的要把嫣姑娘献给燕王无忌么?”
……
风吹过,窗扇微动,一片绿色的叶子飘了进来,旋转着,轻飘飘地落到了大理石地面上。
萧琛俊眉紧蹙,星目微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道潋的问题。
他想说“是”,可如此简单的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半天,就是吐不出来。六年前,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从把她留在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想到她终会被送离。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决绝,如今犹豫。
“王爷在犹豫什么?”道潋转到他的面前,问话的证据有种咄咄逼人之势。
萧琛抿了抿唇,沉声道:“我没有犹豫。她……也只剩下这点利用的价值了。”
道潋高念佛号,正色道:“王爷,贫僧虽是出家之人,但还是想说一句——红颜祸水。王爷一定要想清楚,燕园内的两位姑娘,到底哪一个适合。一旦选定了,将无法改变。”
萧琛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指甲陷进肉里,咬牙切齿道:“我说过,我已经决定了。”
空荡的殿内,窗前的金丝笼里的琛儿忽然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叫了起来。萧琛的眼窝深陷,背起双手,一边往内室走一边不耐烦道:“师傅,这鸟儿太噪,送于你罢。”
道潋点了点头,待萧琛离去,便走到了窗前,把笼中的鸟儿放了出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窗外夜风吹过,树影婆娑,嫣儿将一片枫叶放进了小木盒里,依旧上了小锁。小白从暗处跳到了她的怀里,抓着她衣服上的彩绦玩耍。她睡前惯于抱一抱小白,逗一逗琛儿。此刻看到窗前琛儿的笼子已经不在,不禁想起这一日来发生的事情,眼前晃过萧琛幽冷的眼眸,闪过阿宣陌生的怔望,再也忍不住趴在案上无声哽咽起来。
春月端着烛台出来,正要告诉她床铺好了,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搀起了她,低声道:“嫣儿,别难过。现在阿宣离我们近了,不是好事么?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以后他会跟你亲近起来的。”
嫣儿只觉得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悲恸至极。春月只是在默默在旁陪着,轻拍着她的背。这些年来,嫣儿的心中压抑纠结了太多的事情,终于从嗓子眼儿中挤了出来,断断续续念叨:“这般折磨我,他到底能得到什么?他当真那么恨我…...明明是他说的我是嫣儿,可他总是把我当成韩若惜。他难道不知道,韩若惜已经死了,死了……本来,我内心里一直对他存着一种感激,不管怎样,这六年来是他给了我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纵使最后利用我也罢,都是我该欠他的。可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对阿宣下手,阿宣只是个孩子,是无辜的!”说到这儿,嫣儿扭身扑到春月的怀里痛哭流涕,声音却始终隐忍着。春月紧紧抿着唇,也忍不住为她落泪。想一想,本该是贵不可言之人,却被命运捉弄到这般田地,有家回不得,有亲认不得,想做的事情不能做,想要的东西也抓不住。
春月搀着她回房,关上了门,怕把刘莲漪吵醒又生出些事非来。孤灯烁烁,蜡炬融化如红泪,缓缓淌下。
刘莲漪本来不想去永乐园,自从那日萧强吻了她之后,她一想到他心里某个地方就别别扭扭的。可抵不过春月和嫣儿的双重攻势,只好不情不愿地到永乐园探探风头,看看阿宣怎么样了。
辰时刚过,本该是读书的时候,可萧强因昨天的比赛被阿宣打了,便托病让先生回了。刘莲漪慢腾腾地进园的时候,正看到萧强坐在窗户前,一边吃着干果,一边问他那个新来的保镖加伴读,书页上的字怎么念?阿宣的睫毛抬起,黑眼睛呆呆地望着那本《中庸》,抓了抓头,活像个小傻瓜。
“是些鬼字。”半晌,他闷声回答,“我不需要认识这个。”
“不——需——要——”萧强夸张地拉长着声音满是嘲讽,“我看你是天资愚钝不会认吧?”
刘莲漪见状走了过去,问阿宣,“你不认识字?”
阿宣看到刘莲漪黑眼睛便缩到了眉毛下面也不说话。
萧强吃吃地笑了,显得很开心,“我本打算让他帮我做昨天没完成的功课呢。”
“王爷以前没有给你请先生识字?”刘莲漪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若有所思。按理说,阿宣是嫣儿的孩子,萧琛看起来也并不讨厌他,都六岁了怎么还没让他识字呢?
“都是些没用的鬼东西。”阿宣咕噜着,伸了伸拳头,眼角瞥到刘莲漪,又忙把拳头缩了回去。
“哈哈哈!”萧强又大笑,“唉,小野种,是不是所有你不喜欢的东西都用鬼字来形容啊?父亲还说让你辅佐我呢,我看你还是先学会怎么写鬼字吧。”
阿宣怔了半晌,才大致明白过来萧强这是在嘲笑他不认识字,他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朝着萧强伸出了拳头:“要不是因为你像个瘦板条,我就让你先尝尝我的拳头!瘦鸡,连我都打不过。”
刘莲漪瞪了萧强一眼,不悦道:“你不要笑他了,人家才这么小,你也好意思啊。”然后又转身阿宣,友好道:“是你……你姐姐让我看看你。”
“姐姐?”阿宣不明所以,抓着脑袋,想起了前些天在营房前那个想要靠近他的美丽女孩。
“对啊,就是嫣儿。她在做点心呢,做好了会给你吃,到时候你不要再拿石头扔她了。”
“哦。”阿宣茫然地点了点头,恶狠狠地瞪了萧强一眼,便走开了。
萧强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莲儿,你瞧他那傻样,小时候就这样,长大后一定是个呆子,哈哈哈哈……”
刘莲漪朝他呶嘴,想起他在围场时的表现就感到失望,没好气地说了声:“我走了。”便要转身离去。
萧强慌地拉住了她的衣袖,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好了,我不笑他了。莲儿,这两天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了?”
“王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而且你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学习,好好强身健体!”
“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了。”萧强失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