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一步一步走出燕赤宫,大口呼吸着夜幕初降时的清凉空气,心情十分低落。刚要下了阶要拐上回廊,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唤:“云妃娘娘请留步!”
嫣儿一怔,回过头,看到阶下竟然跪着一个人,走上前去,但见他穿着褐色的锦绣衣衫,系百花腰带,面容俊朗,目露聪明,不正是燕王的二世子无堂么?
嫣儿微微颔了首,不解道:“二世子怎会跪在此处?”
无堂却不答,只是问:“敢问云妃娘娘,父王的病情可有好转?”
嫣儿的神色黯然一会儿,答道:“尚好,刚喝了汤药。”
“唉……”无堂听罢叹息一声,似在难言之隐。
嫣儿不禁问:“二世子为何叹息?”
无堂无奈地摇了摇首,许是累了,顺势坐到了地上,捶着腿道:“不瞒娘娘,我已经在这儿跪了近一个时辰了,父王却不肯见我。”
“为什么?”嫣儿问着,忽想起昨晚无忌赶他生母谣妃出去的情形,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化不开的矛盾。
无堂又叹息一声:“此事一言难尽,只是请云妃娘娘有机会在父王面前替我说句好话,不为别的,只求能常常见到父王,能在床前多尽些孝道。”
嫣儿听罢觉得无堂真是个孝子,便应道:“一定的。”
这时一个慵懒缓慢的声音在暗处响起:“二世子何必求一个女子?她刚得罪了王兄,这会儿恐怕是刚受过出来吧?嗯?我说的对吗?云妃娘娘。”
不知怎么的,一听到他的声音,嫣儿心里一阵莫明的悸动。转过头,看到他一袭月白锦衣,缓步而来。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袭人气息,氤氲着,将她牢牢罩住,脚下似生了根,丝毫动弹不得。
无堂看到来人是萧琛,慌地从地上起来,规规矩矩行礼道:“王叔。”
萧琛微微颔首,眼睛却没有从嫣儿的脸上移开。幕色中她的脸色欲加苍白,如一朵脱水的白梨花,双眸中之中看不到水波荡漾,而是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哀伤,她双手绞在了一起,她在紧张,还是害怕?
“云妃娘娘,你身上的箭伤可好了么?本王觉得你的脸色又苍白了许多啊。”他走近一步,眼窝微陷审视着她。
一提到箭伤,嫣儿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肩窝处,迟疑答道:“无碍了。多谢王爷关心。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回烟云阁了,告辞。”
话说着,不等萧琛回应她就逃似地提着裙裾跑上了回廊。
无堂何等聪明之人,从一开始萧琛来到荆州城他就觉得这个叫嫣儿的女子与萧琛的关系不一般,此时便更加确信了。谁道,萧琛逼近前来,他怔地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萧琛身上有一种莫明的气势,能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好侄儿,你怕我做甚?”萧琛笑了笑,面部表情变得柔和而亲切,“本王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说着,他背过身,语气中夹带些凌利之气,“你可别忘记了,本王和你父王可是同宗兄弟,有朝一日他出了什么事,本王定会保他的基业绝不允许任何人乱来!”
无堂骇了一跳,心想难道萧琛看出了他的心思?
“不过……”萧琛话锋又转,回转过身看着无堂,“本王一定会替王兄找一位能入得庙堂,能震得住荆州数十万百姓的人来提领王座。”
“王叔……此话怎讲?”无堂迟疑问着。
萧琛的眼神一凛,沉声道:“你想提领荆州只得倚靠本王!”
无堂做惶恐状跪到地上,带着冤枉道:“王叔何出此言?侄儿谨从父王之意,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
萧琛伸手拉起他,低声道:“此地不宜说话,二世子咱们换个地方好好地聊一聊。”
无堂怔怔点头,眼神慢慢变得深邃,想起刚才嫣儿那娇美的脸蛋与小鹿般慌张的神色。他日若提领了荆州,美人自然得归。
红颜,祸水。
二人刚刚离去,别驾从事曲阳便从廊柱后走了出来,淡眉紧蹙。他早就提醒过燕王要提防萧琛,只是燕王不听他的谏言,还怀疑他想挑拔他们兄弟感情,害得荆州城孤立无援。刚才所见,不就证实了他的推测么?萧琛是何种人?无利不起早。
嫣儿回到烟云阁,晚膳已经传好了。秋兰和冬梅见主子脸色不好猜到是在燕赤宫受了什么委屈,但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伺候着。只是嫣儿刚刚坐下,还没动筷子,无省便来了,一直跑到了厅口,站在门角处,巴巴地问:“云妃娘娘,我能进来么?”
秋兰和冬梅都蹙起秀眉,不等嫣儿应答,秋兰便问:“大世子都到晚上了您还跑这儿来做什么?”
无省低了低头,又笑了笑说,“我来告诉云妃娘娘一件事。”
嫣儿淡淡道:“进来吧。”
“娘娘——”两个丫头齐声叫着,不太赞成无省进来。
“没事,清者自清。”嫣儿淡淡笑了笑。
无省得了话很高兴,撩着衣摆坐到了嫣儿旁边,看着满桌珍馐笑道:“我在燕赤宫也没吃什么,我可以吃么?”
“秋兰,给大世子拿一副碗筷。”嫣儿点了点头便吩咐道。
“还是云妃娘娘好。”无省由衷道。
“大世子,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嫣儿不禁问。
无省的眼睛瞄了瞄站在一侧的冬梅,嫣儿会意道:“冬梅你先退了吧。”
“是——”冬梅有些不情愿地走了。
无省把凳子往嫣儿身边拉了拉,小声道:“你是不是伤心了?今天父王那么为难你。”
“没有,是我做错了事,该罚的。”嫣儿的眼睫垂了垂淡淡道。
这时秋兰把碗筷拿来了,无省又拿眼瞄秋兰,嫣儿也让秋兰退了。尽着礼数帮无省夹了些菜,请他先吃。
他端起碗来,一边吃一边含糊说:“云妃娘娘,父王今天是故意的。”
“什么?”嫣儿一怔,放下了筷子。
“呵呵。”无省笑了笑,扒了口饭,“父王说如果你今天下午敢顶了一句嘴,或者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他就会借故把你杀了。”
嫣儿大惊,险些打翻盛米饭的碗,怔怔问道:“为什么?”
“哈哈哈。”无省大笑,安慰道:“你别怕,我在屏风后面躲着呢。呃……其实我很想出来帮你,可是父王事先说过不许我哼声,不然就不让我娶你了。”
“大世子这是什么话?”嫣儿一听这个又着急起来。
“我说的是真话啊。父王说你以后是我的,还有紫烟,紫烟也是我的,呵呵。父王说,紫烟能干,能帮我,你细心又耐心,能照顾我。”
嫣儿只觉得这话荒唐至极,至于是不是真的,她也无心追究,只求无省快快住口。无省虽住了口,表情却无辜极了,喃喃问:“云妃娘娘,你不喜欢我么?”
嫣儿咬了咬嘴唇,看着他一脸单纯和懵懂,也不忍责备,只是苦恼道:“我是喜欢你,但只是做为朋友和亲人。而且,我嫁给了你父王怎么能再跟你呢?你一定听错的,不是这样的。”
说罢,她站了起来,无心再用饭。
无省只觉得自己又犯错了,耸拉了一下脑袋,也跟着站了起来,轻轻拉了拉嫣儿的衣角,声若蚊蚋:“云妃娘娘,你伤心了……”
“我没事。”嫣儿转过身,勉强笑了笑,只觉得肩窝处隐隐作痛,不禁把手按了上去。
无省见状巴巴地看着她,看到她睫羽微垂,樱唇微闭,秀眉微蹙,鼻尖还沁出了细汗,不禁急了,“你怎么了?”
“大世子,你走吧。我没事。”嫣儿低声说着,语气中尽是虚弱之象。
无省迟疑着,走到门边,又突然跑回来,“那我以后还能来么?”
嫣儿点了点头,“但,不要再说今天这种话了。不然,就不要来了。”
无省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嫣儿蹒跚走到内室,仰面倒在了锦被上,唤着:“冬梅——秋兰——”
冬梅秋兰听到唤声进来,看到大世子已然离去,掀开帐幔看到主子躺在床上脸上尽是痛苦之状,不禁喊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嫣儿伸出一只手指着梳妆台,虚弱道:“那里面……有玉金丹……”
秋兰会意找开妆奁翻找,见一白瓷小瓶,打一开看,里面是药丸,忙取了一粒填到了主子的嘴里,只见主子咽下去后便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动了。两个婢女吓坏了,一时无措,更想不起去喊人。
嫣儿很快就睁开眼睛,刚才只是太痛了,痛的她眼皮都不想眨一下。看到冬梅秋兰着急的样子,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了。”
“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什么病么?”冬梅把她扶到了床上,背后垫着枕头躺着。
她摇了摇头,轻轻拉开了衣衫。两个婢女只见一处深褐的伤疤,在她如脂般的肌肤上甚是赫目。
嫣儿用手轻轻摸了摸,低声道:“过几天这疤就该掉了。”
“听说你们来的路上遭歹人袭击,难道受伤的是娘娘您?”秋兰蹙着眉头,不忍心看那伤痕。
“都结疤了为何还这般痛?”冬梅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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