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阁院中,日影高照,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嫣儿换好了衣服出门,隔着那数株夹竹桃粉白相间美丽招摇的花瓣,看到无省蓝衣的身影临风而立。此刻他背对着她,一只手拳在唇边仿佛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侧脸的线条竟然完美的无懈可击,几缕青丝伴着那微风飞扬,竟现几分飘然洒脱之意。
嫣儿不禁轻咬了一下嘴唇,心道为何现在才发现大世子的不凡之处,只是可惜了他的痴。不过转念一想,他痴痴傻傻倒是活的更快乐些,便释然了。
这满园的繁华,也只能做他身后的背景了。
仿佛感知了嫣儿在后面凝视,无省一个愣怔转过了身,眼角眉梢立刻晕开淡淡的笑意,隔着晨风吹起的飞花,摇着手臂跑上前来,看着嫣儿,不好意思道:“新娘子,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嫣儿点了点头,却先要求道:“不要叫我新娘子了,嗯,叫我云妃娘娘吧。”
无省点了点头,俯耳上前很神秘道:“云妃娘娘,父王说以后要把王位传给我,还叫我不许跟别人说。”
“嗯?”嫣儿怔怔看着无省。
无省呵呵笑了笑,继续耳语道:“我只对你说。你等着,等我当了王爷我就娶你。”
嫣儿的脸不由得一红,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无省一脸认真的表情,慌忙摇头:“大世子你别乱说。”
“我没乱说,我很认真的。”他强调道。
嫣儿实在听不下去,也不答话扭身进了屋里。无省不解,忙追了上去,看到嫣儿坐到了大厅的桌子旁,因着她刚才没让他进屋,他只得站在门角处,巴巴地问:“云妃娘娘,你生气了?”
嫣儿看了看他,很认真道:“是,我生气了。”
“为什么啊?”他傻傻问。
“因为……”嫣儿左右看了看,冬梅和秋兰不在,“因为你刚才说你要娶我,这是不对的。”
“对,我要娶你。”他点了点头,不能理解嫣儿的话。
“大世子你不要这样说了!”嫣儿站了起来,苦恼不已,“你走吧。”
这话无省倒是听明白了,她在赶他走。他有些失落,但还没有学会去抗拒他所认为的亲近人的话,低低地嗯了一声,扭头走了。
嫣儿忙跑到了门边,一手扶着门框探头看着他的离去的背影,挺落寞的。她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能用对待平常人的方式对他,她应该耐心一点跟他讲明白道理,她相信大世子本性善良,不然就不会任由着下人逗他,早告到燕王跟前去了。
这时秋兰从膳房回来了,因着嫣儿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她便早早到膳房让那些厨子做了一些。平日里若有主子想即时用膳总免不了散些银钱打点,那些个厨子一个个也是势利的很,今日倒还好,听说是新封的娘娘,他们态度都不错。
看到主子站在门边发呆,又想到回来时碰到了大世子,她唤了一声大世子没理她,这倒不像大世子平时的作风。于是问:“娘娘在这儿看什么呢?大世子走了么?”
嫣儿坐回了桌边,有些苦恼:“走了。不过,恐怕我伤了他的心了。”
秋兰听罢扑哧笑出声来。
嫣儿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秋兰一边打开食盒摆饭一边道:“他哪儿懂得什么叫伤心啊?娘娘您的心也太细了。”
嫣儿看着秋兰不屑的样子,有些不悦,“大世子也是人啊,只不过心思单纯些罢了。”
秋兰没再答话,心道,奴婢倒是觉得娘娘和大世子有些相像之处呢。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嫣儿便觉困乏不已,自己到卧房睡觉去了,这一觉醒来午时都过了。冬梅秋兰上前伺候,说燕赤宫着人来了一趟,一听说她睡着便离去了,说王爷传话了,她昨日辛苦,好好休息。
嫣儿哪还有心思好好休息,换了一套衣服,吃了些饭菜便不安起来。想起昨夜燕王晕倒在床上,她却没报,不知他现在病情如何。
未时果然又有宫人来传话了,是今早命人送嫣儿回烟云阁的那个婢女,看到嫣儿,她便福身道:“云妃娘娘,咱们走吧,王爷那边等了许久了。”
嫣儿点了点头跟着她去了。路上得知她叫紫烟,年方二十七,是燕赤宫的老人了,心细手巧,又会照顾人,深得无忌喜欢,也曾占过她的身子,只是不知因为何故没得封。
进了燕赤宫到了内殿门口紫烟便退了下去,嫣儿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门坎。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无忌一个人也没有。嫣儿不由得紧张起来,碎步上前,福身道:“王爷金安!”
无忌无力地摇了摇手,“起来吧。”然后抬眼审视着她,问道:“昨夜你趴在桌上睡了一夜?”
嫣儿的心一跳,解释道:“臣妾……臣妾睡姿不定怕碰到王爷。”
无忌冷笑了一声,却因身子虚弱,这一声冷笑少了许多威严。嫣儿低着头,也不敢起来。
“本王知道你嫌本王老了病了。”
“臣妾不敢!”
“你不必再解释,本王虽然老了也病了,但这双眼睛还会看,这颗心也能够感知。你起来吧,不要跪在地上了。”
嫣儿点了点头,起身上前,看到无忌挣扎着身子也想坐起忙上前相扶。因着昨晚的事情心怀愧疚,服侍的便尽心了。
这时门扉吱呀一声开启,一个婢女端了汤药进来,跪在床前道:“王爷,药熬好了。”
嫣儿忙端了药碗,努力朝无忌露出笑容,“王爷,我来喂您吧。”
无忌点了点头,脸色却相当难看,嫣儿便更加小心翼翼了。她没有忘记,萧琛让她嫁给无忌是要讨好他取得他的信任的,所以不管她有多怕他,都必须表现出亲近的样子。
她坐到了床前的圆凳上,吹了吹汤药,用勺子盛了,便举到了无忌的唇边,“王爷,喝了药身体就会好了。”
无忌冷着脸喝下了药,却噗地一声吐了出来,伸手掀翻了她手里的碗,骂道:“该死的!想烫死本王啊!”骂完便倚在床头大口喘息起来。
嫣儿惶恐不已,药汤撒到了她的腕上,肌肤又热又痛。她忍着蹲到地上拣瓷碗碎片,一旁的奴婢也上前帮忙,无奈道:“娘娘,奴婢再去端一碗来。”
嫣儿应了一声,只觉得委屈不已,眼睛一热,若不是努力抑制着,眼泪恐怕就掉了下来。
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了,她又拿了布巾,又惧又怕地问:“王爷您烫着没有?”
无忌只拿眼白她,也不说话。
这时刚才走那奴婢将第二碗药送进来了。嫣儿在旁边吹了好久,盛在勺子里后又吹几下,甚至都想亲自用自己的唇去试温度了。可是,换来的是一样的结果,又被打翻在地。
她不敢有微词,一边拣碎片,一边偷偷看燕王,许是昨晚的事情他记恨在心了,这下要讨得他的好感,恐怕要难上加难。
“啪!”
“啪!”
“啪!”
……
外面的天都快黑了,嫣儿已记不清被打碎了多少个碗了,心如死灰。早知无忌这么记仇,昨晚……她咬了咬嘴唇,就算是时间重新回到昨晚,她还是会挣扎的吧。
门又吱呀响起,还是那个奴婢,走近前来同情地看着嫣儿,小声道:“娘娘药来了。”
嫣儿接了过去,神色郁郁的,几乎没有勇气再走近床榻。
无忌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怎么?不服气了?”
“臣妾不敢。”她淡声答着,强笑了一下,端着药碗上前,“王爷,您消消气吧,不为别的就为了自个儿的身子。”说罢,盛了药汤,吹过之后递到了无忌的唇边。
无忌瞪了她一眼,喝了下去,没再吐出来。
她松了口气,不禁笑了,“只要听郎中的话病就会好的。”
无忌没有说话,面色放松了许多,安静地喝完了药。
这时紫烟传了膳过来,嫣儿放下药碗,想要服侍无忌吃饭,他却道:“罢了,你辛苦了一下午了,退下吧。”
“我不辛苦。”嫣儿摇了摇头,朝他笑了。
“让你退下你就退下!”他又生气了。
“娘娘,退下吧。”紫烟小声道。
她抿了抿唇,轻步出去了。
门刚一关,无省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跑到无忌床前,吸了吸鼻子几欲哭出来,叫道:“父王!”
无忌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抚了抚无省的脸,“怎么?你心疼了?怕是早就忍不住了吧?”
无省摇了摇头,“父王的话孩儿从不违背,父王几时让孩儿出来,孩儿决不敢提前出来。”
紫烟走了过来,笑问道:“王爷,怎样?”
无忌瞌了一下眼,带着丝叹息道:“这一下午真难为她了,是个好孩子。”
无省嘟着嘴,哭出声来,“孩儿一眼看到就喜欢的人怎么能是坏人呢?”
这时紫烟走了过来,和声道:“王爷,方才二世子来了,奴婢打发走了一回,这会儿又来了,在门外侯着呢。”
无忌的眼睛微陷,沉声道:“就说本王在用膳,让他等一会儿吧。”
无省擦着眼睛不解道:“父王,为什么不让二弟一起进来吃?”
无忌摇了摇头,抚了抚无省的胳膊道:“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听父王的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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