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对这位高傲的怀恪公主没什么好感的,但听她这样说,我又不好推辞的,毕竟人家是金枝玉叶,我是寄人篱下,即便福晋对我不错,但一个身份高贵的格格使唤我跑跑腿这样的事还是使得的。
惠香在旁边看着,赔笑道:“格格,这怕不太好吧,福晋那边也还等着秋月姑娘,叫换完了衣服就过去的,再说,四爷的规矩……”
怀恪背着手,哼了一声,打断她道:“福晋使唤得她,偏我就使唤不得?”又指了指我,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我见惠香似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怕她替我说话,倒惹急了这位不好惹的格格,忙目视她摇摇头,答应了一声,躬身从怀恪旁边教引嬷嬷手里接过帖子,问明了方向,便望东花园方向摸索过去。
东花园也就是东书房,是在宅院东侧另辟的一个小院,虽说起来是小院,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得分和哪儿比,差不多的有钱人家花园怕还没这小院大。
可苦了我这双脚了。
虽说花盆底鞋那是贵族穿的玩意儿,惠香给我拿的只不过是一双马蹄底的鞋子,但这鞋底子好歹也是木头做的,前平后圆的,走起路来活脱脱的脚踏两只船,别人看起来那真叫一个摇曳生姿,自己穿着那就叫一个美丽不要命。
我穿上这劳什子玩意,开始还不觉什么,约莫走了百步还不到就感到脚疼,腰也疼,全身就没个不疼的地儿,真不明白这鞋子是哪个王八蛋发明的,这些古代女人每天穿着玩意怎么做活计?难不成她们的脚都是铁做的?
但人在清朝飘啊,哪能不挨刀啊。我手里还拿着份正牌子格格的帖子,不送到了怕我今晚上就有麻烦。
大毒日头底下,热的我浑身像着了火,我咬牙撑着,好死歹活的绕了半晌,亭、台、廊、室不知道辨了多少个,花草树木也不知道路过多少棵,好容易才遥遥见着枫晚亭的影子。
看惯了王府里钟鸣鼎食,轩昂壮丽的模样,乍然到了这古朴典雅,清幽明净之地,倒还真有一种置身世外的感觉。
我抬脚刚要跨进去,忽听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了声:“别动,着。”紧接着就有几枚极小东西迎面“嗖嗖嗖”极快的向我飞过来。
我翻身避过了两枚,几乎是堪堪贴面而过,而另有一枚小东西直打我的腰间,我下意识的用手里的帖子一挡,那东西的来势被缓了缓,我用手一接,才发现竟是枚棋子。
然几乎是同时,我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手里的帖子,登时暗自叫苦不迭,这枚棋子来势急猛,贯穿了怀恪格格的帖子,这下我还不死定了。
是哪个混蛋用棋子打我?
“咦,怎么是个姑娘?”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布衣和尚,见到我,愣了愣,立刻声色俱厉的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枫晚亭。”
我一听就没好气,肯定是这和尚拿棋子打我,枫晚亭是你家开的吗?看样子也不过是四阿哥的清客幕僚嘛,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大老远的跑过来,折腾个半死,还不让我进去。也不听他招呼,伸腿就要往里头闯。
正好十三阿哥从里边往外走,看见我,愣了愣,变色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快出去。”
我一听这话,吓了一跳,直觉知道不好,便要往外头走,刚一抬脚,四阿哥在里头早听见了,大声喝道:“什么人在外边喧哗?进来回话。”
我见躲不过,便要往里去,十三阿哥却凑过来,按住我的手,皱眉轻声道:“你怎么上这来了?是来找我的?”
我对十三阿哥的自作多情深深的表示心虚,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帖子,向外边打了个手势。
十三阿哥接过帖子,看了看,立刻了然,叹口气道:“你跟在我后头进去,什么话也别说,只跟着我回。”
四阿哥正坐在大书案前看文案,身边侍立着几个书童,其中还有戴铎,见了我和十三阿哥前后脚进来,都瞪大了眼睛,变了颜色,不住擦汗,我这才知道事态严重程度,远超过我想象,心里越发惴惴不安,只偷偷瞄着四阿哥脸色。
四阿哥沉了沉脸,放了文案,皱眉道:“你怎么来了?我这东花园向来不经传唤不得擅入的,惠香没告诉你?”
“四哥……”
十三阿哥刚一开口,四阿哥就喝道:“老十三,你别替她狡辩,让她自己回。”
十三阿哥无可奈何闭了嘴,我双腿一软,嗫嚅着轻声道:“回四阿哥话,我…奴婢是来给怀恪格格送帖子的,格格让我送来的。”
我一边说,一边恭恭敬敬从十三阿哥手里接过帖子,交给走上来的戴铎。
戴铎背对着四阿哥,急的一张脸红的跟龙虾似地,连连苦着脸冲我使眼色,我虽明知道不好的,但愣是想不出别的话来回,只眨着眼望着十三阿哥。
四阿哥接过那帖子,翻了翻,好整以暇的哼道:“这并不是怀恪的笔迹。”说罢便抬眼看我。
我吃了一惊,和十三阿哥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我这是被人耍了。
怪不得当时惠香是那副表情,我现在还真是百口莫辩,难不成我现在传人来对口供?我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得罪人就真的得罪家了,连福晋脸上都没光彩。
且就算来了,怀恪也不会承认,王府里那些姑姑婆子丫头,段不至于有为个不关痛痒的外人得罪自家主子的道理,即便是惠香来了,涉及到王府里德格格和庶福晋,也只能打落了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咽。
但四阿哥就算再蠢,也知道没人告诉我是找不到东书院的。
不过换一种思维一想,四阿哥不惩罚我无以立威,却又不可能真惩罚我,顶多把惠香找来替我领罪,但若是打了惠香,就是给福晋没脸,怀恪这招可真高明,一箭三雕啊!
她一个孩子,断不是她自己想到的,肯定是有人告诉她的,要么就是她有其母必有其女,智商超高。
好歹毒的计谋,好厉害的孩子。
炎炎夏日,我却感到一阵冷气袭上心头,偷偷看了四阿哥一眼,没做声,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不认错也得认错,谁让这是帝王家呢。
“戴铎,去董鄂府里叫个人把她接回去。”四阿哥瞟了我一眼,背着手吩咐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口庶。”戴铎垂手答应了一声,愧疚的瞥了我一眼,躬身就要出去。
我听得一阵糊涂,没明白四阿哥这话里卖的是什么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