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曼一时语塞，不知道婉婉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应该不会如此不谙世事吧？既然身在烟花巷，你什么人没见过，察言观色的本事，就算不会，妈妈也是要教的，何必故装清纯。你是看见我穿着体面，却跟着男人上了花船，心里想我有点身份却也不是什么正经女子。所以我否认了是他的妾，你反倒不信。只怕贝勒爷来了几次，你摸透他的性子，知道他外面的女人，没有哪个能穿得那么好。所以就觉着我有些不同，故意把这些话说给我听。”婉婉说着捋了捋袖子，抱了双臂对她。
这时候戚小曼苍白了脸，眼里恢复一片冰冷，“小姐倒是聪明人，只是这锋芒太盛。贝勒爷去西北前答应小曼要为小曼赎身。按大清律例，小曼虽然做不了他的妾，可做个贴身的还是可以的。小曼看爷对小姐有些不同，想以后也许要和小姐和睦相处。现下看来小姐是看不得小曼了。”
“他答应的，你应该找他讨。至于这些话，你应该和他的女人说去。我不是他的谁，有没有以后还是未知数呢。”婉婉感觉被人用锥子刺了她的心窝，浅浅一下，却让她瞬间缺氧。
那刺痛的感觉散去，婉婉狠狠提醒自己暂时要和锦麟划清界限，在没想好之前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掉下去。
“小曼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京剧都唱了两段了。”胤禟的小厮跑出来，伸手去拉小曼，那手却揽上了她的腰，嘴也趁机贴了上去。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哪怕只是吃吃豆腐，逮到了机会便不放过。婉婉看了，心里冷笑，刚才的怒火还没压下去，看见这样的场面，有些极端地恼。
小曼开始只是轻微地挣扎，那小厮怎么也是个男的，如何能让她挣脱。小曼这时开始拳打脚踢狠狠地推。
婉婉这下有些看不下去，面露凶光，上去扯了小厮辫子就往后拽，在小厮疼的呲牙裂嘴放开手之际，迅速从后面给了他裆下一脚，那小厮登时软了身子，婉婉直接补上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小厮往前奔了几步绊在栏杆上翻身下了水。
不想那戚小曼还未站稳，见他扑过来惊吓中退了两步，婉婉看她摇摇晃晃地就往后面倒去，急忙伸手去拉。只听见噗通一声，两个人双双掉入湖中。
婉婉在水中扑腾了两下便镇静下来，身上冬天的衣服吸了水重的要死。她一边蹬水一边去抓船沿，不想却被人从后面扯住，往下一沉，喝了口水，原来是那不会水的戚小曼出于本能双手乱抓就圈住了她的脖子。
婉婉知道不妙，人都说遇见溺水的宁救死人不救活人，就是怕人在溺水的状况下本能地会去死死抱住一切能抱住的东西。
婉婉狠下心，往后给了她两个拐子，那戚小曼不但没有放手却圈的更紧，水里阻力较大，衣服又厚重。婉婉这时候就觉得扑腾着越来越没有力气，人也往下沉去，手胡乱地挥舞着，摸到的却是滑溜溜的船壁。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她游来，那人游近了伸手一挥，婉婉脖子上那紧紧圈着的手便一下没了力气，婉婉觉得自己的肺要爆开了，却理智地没有伸手去抓那人。
那人从背后抱着她往湖面窜去，新鲜的空气进入肺叶，婉婉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便是大口地吸气。
“待会你就说，是那厮调戏你。拉扯之间下了水。他可是九爷的心腹。叶婉婉，记得，我又救了你一命。”身后的人贴着她的耳朵有些喘地说道。
婉婉这才发现救她的竟然是胤禵，觉得自己的耳垂痒酥酥的，这会儿两个人在水里身子贴着身子，她面红耳赤地伸手抓住船沿上的栏杆道：“谢谢。”
胤禵托着她的腋下助她爬上船，然后自己七手八脚地爬了上来，站在那拧衣服。
“还有两个人。”婉婉抓住胤禵的手腕，尖叫起来。
船舱里的音乐停了，一群人蜂拥而至。
婉婉正着急戚小曼和那小厮，就看着两个人爬上来，把昏迷的戚小曼和那小厮拖上了船。婉婉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胤祥皱了眉头。
“没事，我去解小手的时候看见有人落水，带了两个人把他们救起来了。”胤禵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哎呀，小曼，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呀，呜呜，你别吓我呀。”妈妈看见戚小曼躺在那，扑上去摇她，看她不醒，嘤嘤抽泣起来。
“她没事，只是晕了。”胤禵穿上拧干的马褂。
“婉婉。”锦麟的脸黑的就像上了煤灰，上前搂住她，这里揉揉那里看看，“你没事吧？”
“我没事。”婉婉把贴在脸上湿嗒嗒的头发挂到耳后，一把推开他，“弄湿你的衣服不好。”
锦麟察觉她有些不对劲，仔细看她的脸却又是一脸平静。
“九爷，小武没呼吸了。”把那小厮拖上来的人正坐在一滩水里说。
“啊？”妈妈从小曼身边爬过来，伸手去探那小厮的鼻子。
“哇。这可怎么办哪！天哪！这在我的花船上死了人，天哪！”妈妈这下嚎啕大哭起来。
“嚷什么嚷，你想把官府给招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的人死了，我都没说什么，你嚎什么。”胤禟冲着妈妈狠狠地说。
妈妈一下捂了嘴巴，不时地哽咽一下。
不会吧？这就死了？婉婉吓了一跳。奔过去跪在他旁边，一腿跪地，一腿曲起，有点吃力地把他拉到腿上，让他头朝下，膝盖和腿顶着他的胃部，同时挤压他的背。这样几下，那小厮呕出了一些水，却还是昏迷不醒。
婉婉把他放平，面朝上，掐了他的下颚，手指就伸进去拨弄，看他口中有没东西。
“你要干嘛？”锦麟过来拉她。
婉婉挥开他的手，一只手按住小厮前额，另一只手将其下颏托起。按住他额头的那只手，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了他的鼻孔，接着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便俯下身往他口中吹气。这样吹了几下，便去压他的胸口。
“你疯了。”锦麟一把扯起她。“你还要不要脸。”
“看清楚了？你来。给他吹气，否则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我数到三十，你就给他吹两次。”婉婉母老虎一样的对他吼完，跪下去边压小厮的胸口边数数。
锦麟看了他一眼，压下一肚子火。跪下去按着婉婉的做法往那小厮口里吹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小厮的胸脯竟然上下起伏起来。手也抖了一抖。
婉婉推开锦麟，先去摸小厮的动脉，又去探他的呼吸。
“行了，你们最好再去找个大夫。他过一会应该会好起来。”婉婉摸了一会，感觉他的心跳恢复，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妈让人把小厮抬进去，又叫了个小丫鬟去请大夫。
婉婉有种要虚脱的感觉，她庆幸自己在学跆拳道的时候教练还教过一些急救知识。
“我要换衣服。”婉婉哆嗦了一下，刚才没察觉，这下觉得很冷，就像进了冰箱。锦麟搂着她站起来，她没有拒绝，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思想涣散地被锦麟搂着，她没有注意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赞赏，惊讶，探究和不可思议。
在锦麟的搀扶下进了船舱，坐在椅子上，抖着手端了茶水就喝，可惜发现那茶竟然是冷的，于是只好作罢。
“姑娘快去换了衣服吧，这样冷的天，容易冻出病来。我让人去熬了姜汤。待会给小姐送上去。”妈妈拿了套衣服递给婉婉，语气里带着感激。
婉婉接过衣服，哆嗦着往楼上走。其他人听曲的兴致也没了，只是安静地坐着。
婉婉换了衣服，喝了小丫鬟端上来的姜汤坐在那，感觉身体暖和了也有了力气。于是起身下楼。
锦麟见她下来，上前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婉婉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戚小曼。
“戚小曼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她醒了，只是受了惊吓，躺着呢。待会大夫来一起看看。”胤祥微笑着给她递过来一杯热茶。
“谢谢十三爷。”婉婉喝了一口，放在矮几上。
“何必客套，以后叫我十三就行了。姑娘好胆识。”
“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听十四说了，今天还真要感谢婉婉姑娘，要是那厮死了，就惹出大事来。”胤禟操着他那公鸭嗓，大咧咧地说。“婉婉姑娘，择日不如撞日，看你也无大碍，不如我做东，定个席面给姑娘赔罪。”
“九哥，你看这事情闹的，今天就各自回去算了，也好把这事先压一压。可别传了出去。你看我这一身脏的，再说了，婉婉姑娘应该也累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至于这个赔罪宴，改日再聚不迟。哪日方便了，你发了帖子到锦麟府上，才显得郑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胤禵还是穿着那一身湿漉漉的月白色长袍，那上面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脏兮兮的。
“恩，也好，也好。那你们先走，我把这里事情处理了，再回去。”
锦麟让人把婉婉换下来的湿衣服拧干打包。一行人和胤禟告别，上了乌篷船回到岸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