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哪一种选择都有利弊，眼前当务之急是促使威廉压制波塞冬在海洋上实力的任意扩大，并借此机会向纽兰王室表明心迹，愿意遵从纽兰王国指定的游戏规则，其次示敌以弱，让心有不轨的对手以为自己一方是想通过和缓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从这个角度考虑，拒绝伊莎贝尔赌气似的邀约，是上上之选。
但通过德雷事前的交代，陆穹岩已经看清楚了形式，所谓周年盛典与拜库的百族会猎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就是为了让年轻才俊多一些交流的场合。有德雷这个对纽兰上流社会情况了如指掌的参谋，陆穹岩很快就把握到黛丽丝或者波塞冬很有可能想通过自己的女儿与威廉三世联姻，以期在纽兰获得更稳固的根基。事态发展下去，从长远来看后果不堪甚至远大过于今日让威廉心生芥蒂。
想到这，陆穹岩已经拿定主意，不陪伊莎贝尔胡闹。波塞冬家族未来是否能得逞，尚属于未知。眼前却是迫在眉睫，舞会一结束就要找机会与威廉商谈。
陆穹岩向手已经伸到他跟前的伊莎贝尔歉笑道，“我真的不会，何必让我出糗坏了大小姐雅兴呢。”
但思绪的一瞬间，伊莎贝尔早已等着失去耐心，直接握住陆穹岩手掌拽进了舞池。
陆穹岩再没有风度，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甩开一位主动邀请的少女，只能无奈跟上。
“扶着我的腰。”伊沙贝尔右手四指轻放在陆穹岩左手的大拇指与其他四指之间，握住虎口，左手拉过他的右手放在自己腰部，沉声冷冷说道“听我的指挥走舞步，敢踩到我要你好看。”
“哦”陆穹岩口中应了一声，观察了一下四周，斯麦大公已经领着一位少女到了威廉身旁，然后邀请黛丽丝下了舞池。威廉似乎并没有被伊莎贝尔的举动所激怒，甚至都没有再注意舞池中的情况，而是很有风度的邀请了斯麦大公带来的少女。尴尬的场面顿时化解于无形。
陆穹岩微微松了口气，收敛心神，听着伊沙贝尔有节奏的数着拍子，跟随她的舞步。刚开始的时候，陆穹岩还真是有点担心会踩到女伴，小心翼翼略显笨拙。
“啊”伊莎贝尔还是被陆穹岩踩到了脚趾，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呼。
“对不起！”陆穹岩连声道歉，刚才已经尽力的收势了。
“再来。”伊莎贝尔不以为意，毫不气馁。
随着舞曲奏响到中途时，陆穹岩逐渐能跟上伊莎贝尔轻快的滑步，在旋转侧步时还能主动采取加力的方式让两人的舞姿更加顺畅。
“你学过？”伊莎贝尔注视陆穹岩的眼睛，目光闪动，一泓秋水缘起波涟。
“不，这是第一次。”陆穹岩老实的说道，如兰似脂的气息顺着伊莎贝尔的话语，飘进了陆穹岩的鼻翼间，这是只有少女才有的芬芳，清新淡雅捉摸不定。他倒不是存心说谎，纽兰宫廷舞有些近似国标舞里简单的一些舞步，只要掌握了规律与舞曲节奏，自然顺畅多了，在记忆最久远的深处，他与初恋情人在大学里就是跳得最好的一对，如果不是现在的肢体有点不听指挥，可能还能上手的更快一些。
霎那芳华转眼云烟，只在心中白马过隙。
两人无言在舞池中旋转挪移，时而奔放洒脱，时而流云卷舒，曲终时，伊莎贝尔猛然向后倾倒，陆穹岩顺势用左臂环绕托住她的柔韧纤腰，弯腰前倾紧靠伊莎贝尔的胸前，四目相对，做出一个很高难度的收尾动作。靠得如此近，陆穹岩也不得不承认看不见任何一点瑕疵，秀美的如雪肌肤延伸胸领下方是一片诱人的起伏。
全场掌声响起，陆穹岩才发现竟然投入其中，浑然不知他们已是最后结束舞步的一对。甚至连威廉也在一旁轻拍了几下手掌。
“如果真是第一次，说明你还不笨呀。”伊沙贝尔被陆穹岩用劲托起时，露齿浅浅一笑，如冰霜中盛绽雪莲，靠近他的耳边悄然说道，随即松手，飘然回到黛丽丝身边。
一股柔和的气息涌进陆穹岩耳朵里，呵气如黛，其芬如兰，让他的耳根感觉到一阵阵的发烫，掌指间馨香犹在，挥之不去的余韵残留，不由有些心神不宁。
德雷：“东主。”
“呃？”陆穹岩不知不觉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德雷：“威廉陛下已经回宫殿内了。”
“嗯，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面闷得慌。”陆穹岩环顾四周，发现威廉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大厅。目光划过伊莎贝尔时，发现她只是紧靠着黛丽丝，面无表情出神的想着什么并没有看向陆穹岩。发生了这一幕，似乎也没有贵族子弟在上前邀约。
陆穹岩忽然间发觉自己竟微微有些失望，摇摇头与德雷并肩走出了大厅外的阳台。
凉风袭，月如瓷，阳台下就是王宫前广场，依稀能辨认出昏暗油灯下巡逻的士兵队列，与灯火辉映的大厅相比，这里显得出奇静谧，大厅内的喧闹声像是在很远的地方。
“东主见过黛丽丝多次，对她有何评价呢？”德雷问道。
陆穹岩双手撑在白玉栏杆上，眺望远方黑沉沉的一线大海：“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奇怪的是竟然外界很少听到她的名字。”
“那是因为最近几年才开始出面活跃，不过……”德雷犹豫了一下，见陆穹岩有心倾听，接着说：“不过在纽兰声名不太好，大多数人不愿意提及她。”
“哦？怎么不好了？”
德雷：“就是个善舞长袖的交际花罢了，与许多王庭高官暗地里关系密切。可惜了波塞冬一世的威名，现在连女儿都要当作筹码了。”
“那就更奇怪了，按道理说以波塞冬的财势地位，是不需要自己的老婆抛头露面，甚至让给自己带绿帽子的……”陆穹岩想起黛丽丝在家中与他会面的情景，天生媚骨，魅力撩人。
“绿帽子？”德雷显然不明白这个词的暗喻。
陆穹岩一边思索一边稍微解释了帽子颜色对于正常男人的意义。想波塞冬这种商人，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同行，即使有幸成为王室外戚，也纽兰王权相权、议会制衡下很难更进一步，甚至连参政议政都不易以做到，让人很难猜测到其中有什么图谋。
“德雷。”
陆穹岩与德雷扭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斯麦大公独自一人来到了阳台，即使身材略微发福，也遮挡不住凛然严肃的气度。
“公爵大人，您好。”德雷不吭不卑施礼回到。
“你……还好吧。”斯麦缓慢说道。
德雷丝毫没有给斯麦面子的意思，生硬的回道：“我很好。”
斯麦脸色一变，愠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德雷：“我加入了天石商行，自然是接到了陛下的请帖才来的。”
两人的话语火药味外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陆穹岩伫立一旁，也没听得太明白。
“天石，哼，天石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介海商而已。你回到海军，我找机会帮你恢复特烈家的爵位。”斯麦不以为然道。
“不饶大公费心，我不觉得那样会更好。”德雷毫不犹豫的决绝了斯麦的提议。
斯麦眼中如同暗火燃烧，逼视德雷，看得出在努力的压制心中的不满，两人互不相让对视许久。
斯麦长处一口气：“你好自为之吧。这位是？”目光装向了陆穹岩。
“这位是天石商行的陆东家，现在是我的东主。”德雷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并权作翻译。
陆穹岩刚到宴会厅时，德雷已经只点了一些纽兰的重要人物，当下行了一个执胸礼，“有幸拜会斯麦公爵。”
斯麦虽然猜到了几分，但看着陆穹岩的年纪，还是免不了露出了几分差异，以他的身份也用不回礼，“陆东家与天石商行守法纳税，成为帝国助益基石，还望再接再厉。”
“多谢公爵的勉励。”
斯麦听完后也不告辞，稍一示意转身回到大厅。
望着斯麦的背影，陆穹岩不由眯起双眼，港口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身为一国之相，竟然不闻不问，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东主……”德雷欲言又止。
“德雷兄，有些事情为难的话，就不用说了。”陆穹岩微笑道，他虽没有听明白两者之间的对话，但关系肯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谢东主体谅。”德雷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直到舞会结束时，盛典司仪宣布只有会晤开始。陆穹岩才与德雷返回大厅。
德雷拉着陆穹岩找到帝国议会长罗贝尔公爵，向后者引荐。
罗贝尔公爵只是睁开昏暗浑浊的眼神，上下打量陆穹岩，也是一番客套，“贵东主年少才俊，为帝国做出很大贡献，希望不要骄傲自满，不要做出过激的事情，只要再接再厉，帝国一定会给一个安宁的经商环境。”
陆穹岩客气的谢过，暗想这个老头看起来行将入土，实际上对时局还是把握得很透彻，怪不得以他的年纪还能稳坐议会长宝座，成为王权与相权的缓冲。
德雷正要开口请求罗贝尔引见威廉时，一位身穿王宫高级服饰的内侍长走到他们身边。
“抱歉，罗贝尔公爵。请问哪位是天石商行东主，陛下有请。”
事情进展成这样，自然不用再请罗贝尔。两人与内侍长走向宫殿内的一处会客厅。
威廉三世拿着一条雪白丝巾，折叠齐整。见到两人进来，挥手让其余侍卫退到门外。
陆穹岩执胸礼后，德雷犹豫了一下，也没有行拜礼。
威廉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用锐利的眼神凝视表情淡定的陆穹岩。
“沃格雷齐，你好大的胆子啊。”威廉用流利带些生涩的拜库语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