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解围的白衣男子又站了起来,继续用他那把磁性十足的声音忽悠老赵王说:“赵王且就饶过她这一次吧?小女孩之间的吵闹是常有的,有时候也难免发生口角,凭空捏造……”
他旁边的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好像怕落后似的也马上站了起来,说:“父王,采苓平日也刁蛮了些,那****带了人去欺负这位姑娘是确有其事,还怂恿她的两个哥哥去打了这位姑娘,都怪我平日调教无方,我已经狠狠责罚了他们了,也请父王且饶过这位姑娘一次。”原来这一个是赵王的儿子,声音听起来软软的,夹杂着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暧昧。不过这么说来,采苓公主看来是赵王的孙女,这个男人的女儿了。
“既然太子都替你求情,罢了,且饶你这一次,再敢冒犯公主,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凭你是天上的神仙,我赵国也饶不了你!”赵王说,我知道我又躲过了一劫。
太子?原来他就是太子赵偃!这回算是真的见识了,难怪连声音都让人如此忍受不了。我不禁有拿眼多看了他几眼,正巧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双眼流露出贪婪的猎艳之色,似是对我垂涎已久。我想起妓院那个可怜的小妹子和他那些恶心的癖好,赶紧厌恶地转过眼去,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转过头去,眼光刚好落在替我解围的白色长衣男子身上。他两次替我解围,让我免了挨打又免了坐火盆的那位,未见,我变已经对他产生好感。
非常意外的是,他不但声音勾人,连样貌都勾人,彻底推翻了我长久以来声音好听人不好看的理论。他三十多岁的光景,赤米色的皮肤,身着一袭白色长袍,束发于冠,乍一眼看去,有温润如玉的错觉。微微勾起的嘴角使他如沐春风,任谁见了他都不由得心情愉悦。最可怕的是那双勾魂似的眼睛,像是两颗跳跃的一点即着火石,随时便能将眼前的俗世男女的魂儿勾走。
他就这样一直用那双勾魂的眼睛含笑着赤裸裸地端详着我,眼珠子里的火石在我回望的那一刻点着,跳出两朵蓝色的火焰,发出强有力的磁场。我不禁一愣,好一个让人难以移开眼睛的古代帅锅!这要是往街上一放,电倒一片不在话下。
回过神来,我赶紧深呼吸,定定神给自己穿上一身防电衣,回他一个甜甜的笑,最大限度地露出我两个可爱的深深的小酒窝和白白的小牙齿,他微微一怔,眼眸迷失了焦点,我心底得意一笑,勾魂?嘿嘿,看谁本事大!
这时廉颇在内侍的通报下走了进来,一看那大摇大摆的大模样,我就头疼不已,不知此人此刻进来是福是祸?
廉颇朝着赵王行了个跪拜礼,赵王赐座,廉颇看了看我,大喝一口茶,声音洪亮地说:“哈哈!什么神女,我才不信这种神仙鬼话,我看那,就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她也要吃也要喝也要拉,手无缚鸡之力,欸,想想,要是真是个神女,咋和我们一样了?燕王喜怎么就一败涂地了?燕国都城被我赵国围了起来,却束手无策?真要是个神女,为何不给燕王解了这围?”
赵王一听到提起自己最近打的胜仗,就笑了,接了廉颇的话,说:“呵呵!将军此话有理。我看,也不过一个小丫头。平原君,你看呢?”
老者看着赵王,恭敬地说:“这小姑娘,本不见得有何异人之处,若真是神女,这一仗也说明,我赵国的必胜的力量,任是神,也无可奈何!”
赵王一听廉颇赤裸裸的阿谀奉承,更是得意大笑起来。但我却还停留在刚才赵王的那句话上,平原君?原来这老者就是著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赵胜!我不禁肃然起敬,另眼相待。平原君是赵惠文王的弟弟,也就是眼前赵王赵丹的叔叔,司马迁曾对他有“诸子中胜最贤”的评价,但他因为在长平之战中贪图上党之地,使赵国四十多万大军败于长平,邯郸王城几乎覆没,这个错误决策让他得了一个“利令智昏,不识大体”的骂名。
此刻他已老去,白发苍苍,动作徐缓,耷拉着一只大脑袋。自信陵君蜗居、孟尝君过世、鲁仲连归隐,老平原君便隐隐然成为天下纵横家领袖,更兼暮年重掌赵国大权,威望便是蒸蒸日上。
这时,那勾魂的男子又彬彬有礼地站了起来,拜对赵王说:“臣有一门客,恰好是那天这位姑娘所救之人,此人一直想报答这位姑娘,我想带着姑娘去舍下走一趟。”
太子赵偃也猛地插进话来,争前恐后,怕慢了一步就被别人抢了东西似的,说:“我也有一事,正好想请这位姑娘去走一趟……”
跟他去,那不是羊入虎口?看他那样子,除了乱搞和断袖,说不定还有恋童癖。我赶紧盯着那双勾魂的眼睛说:“他可好些?自那日不小心救活了他之后就从未见面,正好我也想见见他。”
他两只眼睛弯成黑夜里的挂在天上的练白的月亮,嘴角一提,回应我一个转瞬即逝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赵王慢慢抬手说了一声:“好。”
我一听,差点感激涕零,这个老赵王,还是有善良的时候,恐怕他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背后那份小心思,不想我这娇滴滴的人儿被他摧残了。太子赵偃欲言又止,想拦住我又不能在他父王的眼皮底下放肆,悻得牙痒痒。
随着白衣男子走出王宫,我眼角看见为我和尉正解围的少年正站在远处的柱子下,远远地盯着我,虽然离得远,但我仿佛能看见他眼底的落寞。我停下来朝他看去,四目相对。如果采苓公主和那两个四弟五弟是公子,那么这位大哥也是公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赵偃的儿子了,看那模样,倒是有些相像。
见我停下来,白衣男子回头,顺着我的眼光看了过去,嗤了一声说:“你认识他?”
“那天采苓公主的两个哥哥找我们打架,就是他救了我们。”
“哦,他是赵迁。我们走吧。”
赵迁?这么说,他是赵偃的儿子,赵国的亡国之君了?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但他已经不知去向,空留下的一只孤独的圆柱子。
坐上马车,我才长吁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离开那个随时可能丢掉小命的宫殿,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马车里很宽,白衣男子却一屁股挤在我旁边。
我不禁皱皱眉问道:“你是谁呀?”
“本人魏无忌。”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重磅炸弹!绝对是!
我觉得自己有些抽搐,不会吧?魏无忌,那不是传说中那个威名震动天下,连秦国都设离间计除掉的信陵君么?魏国的公子怎么在赵国呢?哦,对了!我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真是笨——“窃符救赵”!
公元前258年,秦军围困赵都邯郸,形势危急,魏国大将晋鄙率领魏国主力,在边境上按兵不动。赵国平原君赵胜的夫人,也就是信陵君的姐姐,致信信陵君请他发兵救赵。信陵君窃得兵符,杀了晋鄙,夺得兵权,解了邯郸之围。信陵君怕魏王治他窃符杀将之罪,就在赵国住了10年。
还未回过神来,突然下巴吃痛,信陵君用两只冰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打断了我的思维。“想什么呢?”
我突然被逼近距离看着他含情脉脉的两只眼珠子,那双勾魂的眼珠里映衬着我的小脸蛋,我心下一惊。“没什么。我救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门客?”
信陵君眉毛一挑:“难道我的话还有假?”
“那他真的要报答我吗?”我往一边挪了挪,信陵君马上又跟着挨了过来,真是一块缠上了就免想甩掉的牛皮糖!
“他是我的门客,我自然会替他好好谢谢你。”信陵君暧昧地在我耳边轻轻说,热气吐在我耳朵上,我觉得耳朵热得发烫,忙又往一边挪了挪屁股,这才发现已经没地方可退了。
“那我要什么你就能给我什么吗?”
信陵君狡黠一笑,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刚想说妓院两姐妹的事,他马上就加了一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切了一声,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是谁?从哪里来?”信陵君捏住我的下巴逼使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头一摆甩掉他的手指,并伸出手作势要咬,信陵君灵巧一缩,说了声:“哟,小牙齿还不饶人呢。”
我最烦这个问题了,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问题!我不耐烦地说:“刚刚我不是全都说给你们听了吗!你有完没完啊?”
信陵君拿起我的一根小辫子,放在嘴边说:“你的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我晕菜,说:“反正那全都是我的实话,你爱信不信,我也不要你们的什么报答,你把我送到街口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信陵君叹了口气,撩起马车上的帷幕,眯起双眼看着前方,若无其事地说:“你上了这车,就别想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