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抬头一看,竟然是太子,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是不言自明的。萧综一看太子在前面,又发现漂亮姑娘原来是太子的熟人,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倒谷底了。萧综平时就对太子不服气,自从得知自己出身有点奇怪以后,自卑心理滋长了他的敌意。看了太子一眼,不近前,不言语,远远地拱手一下,还没等太子回礼,就自顾着走了。萧综越走越想越生气,“凭什么萧统处处比我得意?地位比我高,出身比我干净,连身边的小姑娘都是国色天香,真是不公平!”萧综低着头生着闷气出了玄圃。四个小厮一见主人闷闷不乐,也都不敢做声,跟在后面闷闷地走。时间还早,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做,又便宜了受罚的那几个猴崽子,不如到城里四处逛逛。这时候萧综想起来在建春门外玩蹴鞠的“袁公子”,反正今日无事,不如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成色!萧综打起精神,率领他那几个“骁兵悍将”往建春门赶去。
春杏过了好一会还惊魂未定,太子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好曹德旺被派去东宫请众学士,否则他会更担心。
太子好不容易请来了法空,想让东宫里的那些学士们也来听听。萧统是个喜文如喜佛的人,他曾在东宫招集了一大批学士,如王锡、张缵、陆倕、张率、谢举、王规、王筠、刘孝绰、到洽、张缅这些人,给自己讲课授业。现在东宫里还有刘孝威、庾肩吾、徐防、江伯操、孔敬通、惠子悦、徐陵、王筠、孔烁、鲍至等十余人,号曰高斋学士。他们大多数对佛法不感兴趣,这让萧统有点失望。正好借玄圃开****的机会,给这些人“洗洗脑”!
玄圃挨着东宫,不到半个时辰,那些东宫学士们都来到了,法空门前,太子领他们见过了法空。法空知道他们这些人不是凡人,自然讲得十分卖力。正在法云滔滔不绝,众人神游仙境时,门外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故人求见法空师傅!”
法空听了这话,马上从蒲团上起来,太子并这些学士也不敢怠慢,都站在那看看究竟是何人?从门外踱来一个人,一身便装,目光坚毅,龙行虎步,气势不凡。太子定睛一看,可了不得!竟然是皇上!太子赶紧给皇帝行礼,学士们一看太子行此大礼,明白了眼前这个衣着平凡的中年男人就是当今万岁,都赶忙跪下!整间屋子只有法空和萧衍两个直立的人,萧衍命众人起身。说到:“这里不是学士就是高僧,朕最爱这两种人。今日以文会友,以佛会友,没有君臣之别,诸位都不必拘谨。”
皇帝同法空携手坐下,太子领这些学士一一向皇帝介绍。能够跟皇帝见面是一种机器稀缺的资源,尤其是萧衍这样的皇帝。东宫的这些学士本来是作为太子登基后的后备力量,丁贵嫔考虑到宫中形势严峻,必须把他们推到官场上,帮助太子。他们如果能被皇上赏识看中,前途不可限量,太子在朝里也有更多人扶持。丁贵嫔选在玄圃开****既拉近皇上与太子的距离,又给这些学士们接近皇帝的机会,真是一举两得。萧衍早年尤其喜爱舞文弄墨,到了现在只是寄情于佛理,不过他对这些文人还是有认同感的。谈了一会,太子同学士们告辞,离开了玄圃回东宫。皇帝和法空在屋里叙起了往事。
这边萧综已经到了建春门外。临近中午,那还有人?萧综想起来那日袁公子交代过他的话,又到了那家酒楼,问店家:“袁公子在吗?”伙计告诉他袁公子就在楼上,萧综赶紧过去,推开门,看见袁公子正和一帮纨绔子弟划拳喝酒。袁公子一看,认出了就是那日的“萧二爷”,只是衣着打扮比当日更加富贵,早料到这“萧二爷”不是一般人,说不定是那家王府的公子。赶紧招呼“萧二爷”进来,原来坐着的那几位一见这“萧二爷”不客气地进来了,很不服气。其中有一个,站起来就推了了萧综一把,萧综眉毛倒竖,对身后的人说:“把他拖出去!”四个手下像饿狼一样把那人连拖带拽弄了出去,剩下的人一看形势不妙,赶紧溜之大吉。屋子里只有“萧二爷”、袁公子两个人。
袁公子神色自如地拿起一把酒壶,一边斟酒,一边对萧综说:“萧兄不必在意,我们来喝酒,上次不尽兴,今日我们一醉方休。”萧综也不客气,坐下来和他对饮起来。酒喝到一半,萧综醉醺醺地看到,这袁公子脸一红,好像个姑娘,情不自禁地往他脸上摸了一把。哪知这袁公子大叫一声“无礼”,把酒壶一扔,气呼呼摔门出去了。萧综赶紧出门去追,走到楼梯处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滚下楼去,坐在楼下哎呦哎呦地乱叫,他那些随从赶紧下去扶,惹得满酒楼的人哈哈大笑!
这些人狼狈地回太庙,萧综越想越气,看到那些受罚的站得东倒西歪,更是火上浇油,一个人给了他们十鞭子!到了晚上,萧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起来袁公子脸比那女子还要娇嫩,可是错生了男儿身,他要是女儿,萧综一定不会放过他。萧综越想越多,想起来袁公子苗条的身段,火辣的性情,要是个女子简直是人间尤物!萧综不好男风,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这个袁公子,他不敢睡了,怕睡着了再梦见袁公子,发生点什么事,可就玷污了他“一世英名”。萧综干脆起床了,在园子里溜达起来。夜晚的天空群星闪耀,萧综仰望星空,满天星辰都向他不怀好意地笑,一想到星星的的永恒,萧综就心口生疼,几乎喘不上气。他太害怕被历史的风尘淹没,他太害怕短暂的人生,无法留下痕迹。他嫉妒太子,因为太子登基当了皇帝,后世史书总该给他一个“本纪”吧,可是他萧综呢?“世家”是谈不上了,不知道能不能有个“列传”什么的。萧综一想起这里,心情变得异常烦躁,回屋里拿把剑,跑到一片松柏林里乱挥乱砍,仿佛那些他厌恶的、厌恶他的人都在那里束手待毙。
天明了,玄圃里开接着****,全城的老百姓都可以去听讲,玄圃被挤得水泄不通,从台上望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啊!本来人声鼎沸,等到法空一出场,整个院子里又鸦雀无声,都等着法空开口。法空见到这场面,心里也暖洋洋的,他认为佛就应该普度众生,可是渡人也要有个轻重缓急之分,台下站的这些人,才是急需他渡的。昨天那帮王公贵族,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消遣,佛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玩物。这些草民们才是最需要他的,所以他讲得特别卖力,特别认真,几乎要把毕生所学在这一个时辰传授下去。台下的人都安静地听着,法空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平缓,人们随着他的声调情绪起伏,都沉浸了,直到****结束,还有些人在玄圃徘徊,不愿离去。
皇帝又是一身便装,待****结束便来找法空,不一会太子也来了。一间屋子,三个信徒,谈论起佛事来不知疲倦。太子更加了解了自己的父亲,他不再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是一个渴望了解,渴望寄托的平凡男人;皇上也更了解了自己的儿子,他不在是那个少年懵懂的太子,而是一个胸怀广阔、才思敏捷的旷世奇才。法空很高兴见到这一对父子关系融洽,他们的关系搞好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的阴谋诡计只好乱空,天下就安省一点,百姓少受一点苦,比他讲经说法还有效。法空的道理高于一般僧人的理解,可是处处符合佛家的精神,萧衍就是看中他这一点,所以数年来对他念念不忘。
****的第三天,皇上大赦天下的诏书也颁布了,对于丁贵嫔来说,可谓双喜临门,皇上重视,当然是一喜;丈夫和儿子的关系更进一步,也是一喜。心情好了,病情好转的就快。可是皇宫的另一端,吴淑媛却像丢了魂似的坐立不安,她被一种强烈的失望包围着。她虽然为自己的儿子制定了精密的计划,却没有丁贵嫔的计划来得立竿见影,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急,好戏在后面”,可是心里仍忍不住妒忌,对,妒忌,这是她的先天疾病。吴淑媛心里憋闷,在大厅转来转去,宋祖德在一旁看着主子焦虑不安,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于是他就转开了脑筋。男人比女人少了生孩子、做饭、洗衣服这些事,他们多出来的时间用来思考,所以男人一般比女人聪明一点。太监们少了正常男人的一些烦恼,用多余的时间琢磨正常男人想不通的问题,所以太监一般比正常男人聪明。宋祖德的脑子比吴淑媛的脑子效率高得多,一会就想出了主意,向主子建议道:“太子请来了和尚,咱们就请道士,皇上好哪一口还不一定哪!”
宋祖德就是太精明了,主子还没说出来忧愁,你就说出来了解忧之法,弄得主子一点秘密都没有,主子能乐意吗?吴淑媛被宋祖德猜透了心思,感觉自己好像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虽然他不是个正宗的男人,依然很尴尬!吴淑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狗奴才,你说什么鬼话!”
宋祖德吓得赶紧跪下,口称“饶命”。吴淑媛看他服了软,觉得尊严找回来了,她又穿着锦绣衣裳站在这个不完整的男人面前。语气和缓了一点:“起来吧,说说,什么是请道士?怎么个请法?”
宋祖德起来说:“皇上崇佛,我们只有另辟蹊径。京城自从上次雪后二十余天滴雨未下,正是春种时节,春雨贵如油啊。不如请几个道士作法求雨,一旦天降甘霖,还怕皇上不召见吗?皇上一召见,我们就有机会了?”
淑媛还有点疑虑:“上哪里找会祈雨的高人呢?道士咱们也不认识几个啊!”
宋祖德微微一笑,一幅成竹在胸的嘴脸,连吴淑媛看了都厌烦,宋祖德没有觉察到主子的不耐烦,慢条斯理地道出了他的道理:“天意不可测,谁有那么大能耐摸得准老天爷的脉?”
吴淑媛本来就心情不好,被宋祖德卖关子搅得又心烦了,训斥道:“别废话,快说!”
宋祖德挨了这当头一棒,撒娇邀宠的情绪也没了,赶紧交代:“请‘国舅爷’找几位道家弟子,在东阳门外开一个道场,光做法事就得好几天,奴才还就不信,这几天能不下雨?只要一下雨,功劳可归了咱们!”
吴淑媛将信将疑:“作法事能几天,不就是道士念念经吗?”
“娘娘有所不知,这道家的道场名堂可多了。一般由高功、经师诵经,可是还有掐诀、踏罡、存神,咱们把场子弄大一点,花样弄多一点,一个祈福道场折腾十来天都没有问题。”
淑媛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命宋祖德赶紧去找吴仲昆。宋祖德不敢怠慢,风尘仆仆地赶往小长干,累得半死终于到了吴仲昆寄居的小院,却发现大门紧锁,不知吴仲昆的踪迹。宋祖德就在门口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想到了吴仲昆可能去的一个地方——太庙。来的时候经过太庙,怕进去萧综又有一堆麻烦事,所以宋祖德没进去。这一下马上掉头往太庙赶去。
吴仲昆果真在太庙!他和萧综一样,整天无所事事,这一天正好没事了去找萧综。吴仲昆喜欢学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萧综也喜欢这一口,什么巫蛊啊、丹药啊、灵符啊,萧综学得很上心,吴仲昆也终于有了施展的地方。这“爷俩”正在探讨得热闹时,宋祖德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简单地见礼之后,把吴淑媛的指示传达了一遍。这下吴仲昆可目瞪口呆了,要是下蛊害个人倒是有一手,可是还没有求雨的“道行”,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宋祖德见吴仲昆不敢应承,明白了他的顾虑,宽慰他说:“你只管作法,下雨的事包给我了!”
这一下轮到萧综目瞪口呆了,他满脸疑惑地看着宋祖德,没看见宋身上有神仙的特征,可是说话的口气好似玉皇大帝!宋祖德也不解释,他喜欢自己披一层神秘的色彩,接着对吴仲昆说:“我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只要你找几个道士作作法,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吴仲昆心想“管他呢”,就随宋祖德去了,萧综悄悄地后面跟着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他那些手下刚要跟上来,被他一挥手吓回去了。他们在东阳门外找了一座小楼买下来,作为根据地。东阳门和建春门一样,都是皇城向东而开的大门,东阳门在南,建春门在北,两道门相距一里多,只是东阳门面对的青溪上有一座青溪中桥,进城出城的人特别多。吴仲昆说他要去罗浮山寻几个师弟过来帮忙,翌日五更出发,宋祖德给了他一些银两,嘱咐他速去速回,然后回宫了。吴仲昆送他走后,刚要关门,萧综却从外面窜进来了,把吴仲昆吓得“啊”了一声。萧综则哈哈大笑,嘲笑起“舅舅”失态的样子。吴仲昆想把萧综打发走,可是萧综就赖着不走了,非要看看有什么奥秘。吴仲昆没法,只好交了底,其实也没有什么底好交,他自己还一头雾水呢,怎么给萧综解释得清?
萧综装起来赖,坐到正堂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幅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样子,就是不走!吴仲昆,没办法,只有陪着他耗。直到快三更天了,吴仲昆终于受不住了,跑到楼上睡觉去了,萧综跟在他身后,楼上虽然有房间有床,可是只有一床被子。吴仲昆刚躺下,萧综就把他用力拽起来,差点扔到楼下,然后萧综就独霸了床铺。吴仲昆几次想推醒萧综,给自己腾个地方,可是不知萧综是真睡还是假睡,就是不睁眼。没办法,吴仲昆只好到另一间房的光板床上凑合一夜,这个时节晚上还是非常凉的,吴仲昆冻得牙打架。还好他五更天就出门奔罗浮山了,本来想去给萧综辞行,想到他“禽兽不如”的举动,一赌气走了。
法空的****结束了,天一亮,太子就来到了玄圃,法空的住处,他知道法空要跟他辞行,提前来到了。法空想回光宅寺,太子曾经许诺不强留他,可是皇上和法空情谊深厚,太子还要尽量留一留。太子来到法空门前,法空刚好开门正欲离开,太子还没开口,法空先道:“太子殿下不必挽留,****已毕,贫僧该回到来处了。”
太子抱拳施礼,诚恳地说:“不敢,只是父皇与大师交谊笃厚,大师不辞而别,于心何忍?”太子说完,又施一礼。
法空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视萧衍为知己啊!可是皇帝爱好哪一行,往往哪一行就得遭殃。这几年皇帝崇佛日甚,全国各地普建寺庙,这些寺庙容纳了大量人口,兼并了很多田地,导致村落荒芜,军备松弛,寺庙不纳税,所以国库收入在逐年减少,国家对魏的战争也连年失利。法空不是一个孤陋寡闻、不问世事的僧人,他认为佛“普度众生”,就应该关心人民疾苦。可是皇帝一心向佛,荒废政事,他怎么能熟视无睹呢?又怎么能助长皇帝的一己私欲呢?
这时候他抬头看见了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是这希望转瞬即逝了。他本想让太子劝说皇帝,把心思放在国事上,礼佛之事暂且放下。可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丁贵嫔请他来是拉近皇帝与太子的距离,他让太子这样做,万一皇帝不乐意,疏远了太子,不仅没有达成抑佛的目的,反而会增加太子的危险。法空想到这,不用太子劝,自己回到房里,打起坐来。
太子一看法空不走了,自然十分高兴。他哪里知道法空的忧虑啊!
皇帝处理完国事之后,又来见法空。这次他不是偷偷摸摸地来了,而是大摆龙驾,皇帝的仪仗几乎从从宫城排到了东宫。道路早就被清空了,老百姓只知道皇帝驾临东宫,谁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到了东宫和学士们交谈了一会,便从东宫直接去了玄圃。
他的仪仗、排场都在东宫门前等候,百姓官员们当然以为皇上去视察太子的学业功课了。萧衍这个人其实心里很矛盾,历史上喜爱文章的皇帝不少,大多是为了附庸风雅、装点门面的,可是萧衍是打心眼里喜欢,没做皇帝之前无所谓,做了皇帝之后就要克制自己的爱好,免得天下人认为皇帝只会舞文弄墨,不关心国事。而那些附庸风雅的皇帝就无所谓了,你再卖力地装作文人墨客,天下也不会认为你心灵纯净,比如后世的乾隆,自诩为“大文豪”,一人写的诗堪比全唐。其实大家心里清楚,乾隆爱诗,正是诗的悲哀。萧衍也好佛,他和大多数求仙问道的皇帝不同,他们求仙问道都是为了长生不老,长生不老为了什么?为了长久地做皇帝,终极目标还是想多过几年世俗生活,为了过人的生活而求仙问道,这个逻辑是多么的可笑!萧衍是例外,他不求成仙成佛,只求做一个全职的佛家弟子。可是现实不允许,当年他对法空说有心出家,把法空吓得漂泊江湖十几年不敢回来,如今他更慎重了。萧衍心里一直放不下出家的愿望,但目前出家的愿望还不切实际。这几日同太子的交流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对,太子不是一个很好的接班人吗?只是国家还有不稳定的迹象,北方魏国虎视眈眈,太子在朝中还没有很深的根基,仓促即位恐怕会适得其反。所以,今后这一年半载他就要有意地扶植太子了。
法空见萧衍以这种方式前来,便明白了他的意图。萧衍对佛法痴心太重,传位给太子未尝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决策,索性就帮萧衍把假戏做真、戏份做足。一连好几天,皇帝的龙驾都停在了东宫,虽然皇上只是借道东宫,可是京城百姓、满朝文武、还有皇宫大内都流传着一种说法:“皇上给太子面授机宜,太子不久将登上大宝。”民间出现这样的舆论,正中皇帝下怀,可是皇宫中有一个人却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这个人就是吴淑媛,他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可是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京城中的流言就宣判了他的死刑,能不急吗?这几****派宋祖德跑了好几次东阳门,那座小楼还是空空的,连萧综都不见了。宋祖德又去了一趟太庙,也没发现萧综的影子,问问底下的人,都说跟着国舅去了。宋祖德回去向淑媛一禀报,淑媛更加焦虑起来,不知道萧综真的跟了吴仲昆去了罗浮山,还是出了什么事,可是焦虑是没有用的,她也只好等吴仲昆回来了再从长计议。
却说萧综并没有出京,他白天就在建春门外游荡,直到万家灯火了才回到东阳门外的小楼里睡觉。萧综自从那夜失眠之后,再也忘不掉袁公子了,起初他担心自己有断袖之癖,后来也想通了。袁公子的容貌姿态不比一般女子差,反正南朝就这风气,喜欢男人又不犯法。所以他整日呆在建春门,专瞅着有没有人玩蹴鞠。一连三天不见有人来,萧综心里就急了,他专门去了纨绔公子门常去的茶楼酒肆妓院,虽然没找到袁公子,可是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他出钱让这些人去建春门外玩蹴鞠,自己呆在人堆里,小眼睛专瞄着那些观众们。这一招果然灵,他还真在人堆里发现了袁公子,袁公子依然一袭黑衣,踮着脚往场里面看,心里恐怕早就痒痒了。萧综远远地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更加爱了,急急忙忙地钻过人群。跑到袁公子身后拍了他一下肩膀,这袁公子正看得心情振奋,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竟然是往日的“萧二爷”。袁公子没有半点慌乱,抱拳说道:“原来是萧兄,久违了。”
萧综倒是很意外,没想到袁公子没有一点愠色。抱拳还礼道:“当日愚兄无礼,以致贤弟受辱。今日备酒相邀,还望贤弟不计前嫌,屈尊赴宴。”
袁公子哈哈一笑,做了一个“请”,两人就一先一后,又来到了青溪边的那家酒楼。萧综事先说好,一定不准袁公子花钱,袁公子微笑表示应允。萧综是有算盘的,他打算把这个袁公子灌醉了,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可是萧综的计划总是一密百疏,他真把袁公子当女人了!袁公子的酒量又不是没见过,喝起酒来就像蛤蟆喝水,老牛吃草一样洒脱恣肆,可是他萧综就不同了,虽然在兄弟们中间酒量还行,真正见了高手只有昏天黑地的命了。萧综昏天黑地地睡了不知多久,从桌子上爬起来,哪还有袁公子的人影了?他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踉踉跄跄地下了楼,伙计告诉他,袁公子两个时辰钱前把钱结了,还嘱咐伙计不要打扰萧二爷休息。萧综听了这话,又臊了一个大红脸,腿脚出了酒楼,楼外已是日落西山。萧综一路上感叹时运不济,晃悠到东阳门外住处,见门锁已开,进去一看,吴仲昆并四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坐在屋里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