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真的醉了。”我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闻见了熟悉的味道。我微微有些恼火的捶着他的肩,哽咽的对着他尖叫:“宸羽,你放开我!”“丫头,不要再喝了好不好!”他抱紧我,然后我透过他的肩膀,看见了一脸吃惊抑或是嫉妒的众人。
“我叫你放开我!”不等他回答,我便挣脱开他的怀抱,自顾的倒了一杯酒便喝。淡红色的雨夜殇染红了我的衣袖,似是一片渲染的繁华,散发着淡淡的残香。
宸羽没有再上来劝我,余光瞥见他正去扶已经一脸绯红的宸若,宸若淡淡的笑着,眼中带着深深的痴迷与迷茫,她天真且乖巧的对他说:“皇兄酿的酒真好喝。”于是我默默的转过头,风依沫与韩曜在一群人的包围之下比赛喝酒,两人酒量都是极好,这么多杯下去,谁都没有醉意,倒是旁边一群人都有些忍耐不住,想要一试身手。
我就在这一方角落里被遗忘了,泪水盈眶,颓废的靠在树上,然后慢慢滑落。
我真的醉了,就连心也醉了,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隐约中有人走过来。雪衣倾城,眉目中有淡淡的温柔,他蹲下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丫头,一切有我好吗?你安心的睡吧。”
然后再是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最后我隐约听到那个抱着我的人说:“你倒是们以为如何?难不成我还真是不知好歹?”再是一个人笑道:“六皇弟这是干甚?我们未把握好,也未猜测好,只是佩服皇弟的谋略而已。”
于是我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好一个把握、猜测、谋略。
早上起来时阳光透过纸窗微微射进了房间,令人有些发懒。头疼得厉害,婉香尚依都不在屋中,于是我自己下床喝水,却看见宸羽竟趴在窗旁和衣而睡,他的身上搭着一件白色的狐裘,也许是尚依添的,婉香可从不是如此细心。
阳光懒懒的射在他的脸上,清晰得连睫毛都能数清。
我不忍心吵醒他,于是嗫手嗫脚的走至桌子旁,倒了杯水喝下后,又准备轻轻的走回去。但宸羽一向谨慎多疑,连在睡梦的都是万般防备,所以即使我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也被我惊醒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动了动便伸起腰,狐裘从他身上滑落,他俯身拾起,然后对我略带倦意的皱了皱眉,再淡淡的笑了笑说:“总算是醒了,昨晚玩得那么疯,头疼不疼?”我皱眉点头,然后踱步至塌边坐下,他站起身朝我走来,坐在我的旁边,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腿上,开口:“你继续躺一会吧,我帮你揉一揉,应该会好一些。”我抬眸瞪他。也有些好笑的问:“你是将我当成寒儿了?”
“寒儿?”他似是极力忍住笑,眼角微扬,风情万种。“那小丫头可不及咱们末雪可爱,前两日见到我时还瞪我呢。
我咬牙切齿的朝他挥拳头。“我方才可没瞪你,是不是?”他朗声大笑,像抚摸寒儿一般抚摸我。
寒儿,则是右相倾勋的小女儿,如今才八岁,长得甚是水灵可爱,却是脾气暴躁,调皮捣蛋。是凌京人尽皆知的“魔女”,她甚至还曾将宋皇后凤床上的纱幔剪得支离破碎,将宸皇的龙袍带至左相府,差点让左相落得个试图谋反之罪名。就连一向强势的铭盛王,凌耀将军越盛都从来拿她无法。
虽然寒儿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她的气势与胆识却是常人无法比拟的,且她有着令人叹然的智慧,也不愧为右相倾勋的女儿。
唯一能制服她的就只有同样爱玩的韩曜而已,所以她最喜欢的地方便是少傅府,只是韩曜不太喜欢这个魔女,整日便逃到宸羽的王府,寒儿自然是不会罢手,于是便追至熙羽王府,将王府上下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宸羽好歹也是他们的哥哥,不好下逐客令,便任其在王府玩闹,躲到我这里,我才能够知道这些事。
“寒儿干嘛要瞪你?莫非你做了什么欺负他韩曜哥哥的事。”我闭着眼睛,宸羽温热的手指在我额上拂过,轻柔的按着,不急不缓,果然是舒解了一些宿醉之后的头疼。他似是有些无奈,像孩子一般抱怨,“我不过是骂了一句韩曜那小子别将母妃的东西弄坏了,那小丫头便朝我吼,说什么她家有的是,摔坏了她赔。”
我便有些好笑了,“难不成这么小个小不点就喜欢上了韩曜?”他有些温柔的笑了笑,柔柔的低喃:“雪明明才大寒儿五岁,听你这话,却是像比她大了几十岁似的。就连均比你年长两岁的李嫣月与阿瑶都比你逊色,看上去你似乎并不是很出色,其实你比她们都懂得处事之道,你不断在隐藏自己的才华,隐藏自己的所有耀眼之处,不让自己暴露在风尖浪口,就如同母妃他从小便教我的道理一般。只是,我从不屑去做。”
我蓦然愣住,想起了嫣贵妃那番话——姑娘要知道,在这个没有理由,没有完美的世界上,不仅仅只要有聪慧过人或是有绝世的容貌、甚至是多完美的心计,那些都是其次的。生于这个世界,虽现在不是乱世,但是却比乱世更加步步心惊。乱世是明争,而如今却是暗斗,所有人都在暗处算计着里,就等着一场风波来袭。而街上的平民百姓为什么能够安居乐业?只因为他们够平凡。没有人会去利用一个丝毫没有作用的人,所以,也许只有隐藏才是最好的办法,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谨尊几个字:隐、忍、坚强。你要相信,除了你自己,不会有人真心对你一辈子,不会有人一辈子不骗你,不利用你。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何尝没有父母会利用,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诺欲念于昔,弃者不移。实则大智也,忆苦思甜,方成昭梦。人生若站在顶峰,总是容易忘记初本。把欲念放在昨日,放弃的东西始终不改变。大智就是忆苦思甜。这样才能成为昭梦。
那番话,应是经历了多少坎坷,遇见了多少生离死别,失去了多少,才能够将其总结。
无论是往昔的乱世美人,抑或是如今的权倾朝野。她都是无尽的感伤而已。
终究只是一个千古伤心人罢了。
“雪丫头,父皇……”宸羽欲言又止,话中有些迟疑,他看了我一眼,顿生矛盾之意。看他如此,我心里竟平白无故多出一抹担忧与不安,最终我还是淡淡的开口:“怎么如今连话都不敢说了?”
“父皇,想让你去少学府做伴读。”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无可奈何,但是更多的却是隐忍的不舍。
我愣了愣,少学府便是诸位皇子学习的地方,宸国颇为开放,因此,优秀的公主也能在其中学习,更有许多贵族的公子小姐以伴读之名在其间,子弟颇多,也是培养众位皇子公主以及贵族子弟们的感情,培养国家栋梁的地方。因此,朝廷中颇具权势的大臣的子弟若是特别聪慧都能在其中学习。只是这个“颇具权势”的标准却不得而知了,总之是不低罢了。也由于这许多原因,这个地方便是诸人为自己的未来拉帮结派的好机会。
宸皇的意思难道是想让我站在宸羽这一方?或者,是将我放在六位皇子之间,彼此熟悉,然后选出最佳的皇位继承人?说到底,我只知道,我终究是一个工具而已。
抑或这也是宸皇拉拢人心的手段,更是将我放在最高处,让所有人见证我的能力,也是让我成为所有人嫉妒伤害的对象。
“可以不去吗?”我凝神看着宸羽,嘴边溢出一丝苦笑。“这是圣旨,雪,我真的无能为力。”他的语气颇有些内疚,我摇摇头看他,“不怪你,我会去的,该来的总该来,不想得到的就偏偏让你得到,而想得到的却永远也没有机会,这本就是生活的原则。”
何曾几时,我也那么相信所谓的事在人为,所谓的好人好报。而如今,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才知道,即使我做了,我努力了,而自己的梦想,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愿望也不一定能够实现。
况且这里是封建的古代,所有人的命运无非是掌握在上一级的手中。
那些女子便是遵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夫君之后,再遵从于自己的夫君。
而那些男子便是遵从与于功名利碌,遵从于可以为自己的带来利益的人,每日受气之后便向那些女子发泄。于此循环,最终所有人的命运无非是掌握在皇帝手中。
我便是如此,无论我做出怎样的努力,宸皇一句话便可以决定我的一生。我反抗又如何?不会有人会理会我,不会有人在做事之前真正想过我的感受。任我们如何尊贵,任我们如何聪明,不过是一傀儡,不过是一戏台上的戏子,画着可笑的浓妆,博君一笑。
想至如此,何尝不是可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