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皇宫里四处都已经忙碌起来。倩芸已经在镜子前坐了两个时辰了,几个为她梳妆的宫女依然在忙前忙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倩芸心里暗暗叫苦,她的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头上那顶巨大的凤冠竟然是用纯金打造的,再加上满头满脑的珠玉钗环,压得倩芸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脖子,深怕一不留神脑袋就要掉下来了。还有自己的脸上是什么东西?估计涂的有半斤脂粉了吧,恐怖的是一个宫女还在锲而不舍的继续把粉往她脸上扑,倩芸实在是怀疑这群宫女不是来给服侍她,而是哪个仇人派来恶整自己的。
就在倩芸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一个麽麽说:“好了”。
倩芸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来,也不敢照镜子,生怕看到自己的模样之后今天就不敢出门了。
天一亮大典就开始了。首先是祭天仪式,帝后在天坛上焚香跪拜,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接着又扣拜了李氏的列祖列宗,保佑李家江山千秋万代,永垂不朽。然后才是封后仪式,倩芸在正殿上接受皇帝御赐的金册以及皇后大印。最后是皇帝和皇后坐在金殿上接受百官的恭贺,又是三拜九扣自不在话下。
倩芸初时还有些紧张,后来就完全麻木了。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人一样任人摆步,反正不是自己跪就是别人跪。最后一切终于结束时,倩芸觉得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春桃和几个宫女搀着她上了凤辇,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坤宁宫。
回到宫里时已经是下午了。倩芸顾不上别的,急急地让人卸了妆,好好的沐浴了一番。从早上到现在折腾了大半天倩芸还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却没有一点胃口。勉强进了一碗燕窝粥,吃了两块莲子糕。小月在旁嘟囔着:“看来这新娘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鬼丫头,你现在就开始担心有点为时过早吧!”瑾姑姑偷笑道。
小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脸顿时红成了猪肝色。“小姐,你看瑾姑姑,只会拿我开心,看我今天非撕烂她的嘴不可!”说着便扑过去和瑾姑姑闹成一团。
倩芸看着她们胡闹,觉得好笑,也不出言阻止。听着她们互相调侃,倩芸突然觉得非常庆幸,必竟在这深宫里,她还不是孤军奋战,还有两个愿意陪伴,支持她的人。倩芸突然觉得自己有了继续走下去的依靠和勇气。
说话间,春桃端着一碟瓜果走了进来。“娘娘吉祥,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说是才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着呢,给娘娘润润喉咙。”
“放下吧,以后若没有外人,在自个儿宫里就免了这些虚礼吧。”倩芸微笑着说。
“谢娘娘,能跟着您这样仁慈和善的主子真是奴婢的福气。”春桃用竹签扎了一片果肉喂到倩芸口中,“对了娘娘,坤宁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跪在厅中等着给主子请安,听您训话呢。”
“哦,你不说我倒真忘了。不知道我这宫里的人是怎么选的?”倩芸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按例这件事应由内务府先例一份名单,待娘娘看过后自己定夺。可是太后娘娘说此次大婚本来就有些仓促,又怕娘娘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便命淑妃娘娘提前把宫人帮您选了。”春桃答道。
“还是太后娘娘有先见之明,淑妃姐姐选的人自然个个都是好的。你先去让他们候着,我换件衣服就出来。”倩芸慢声道。
坤宁宫的偏殿里,太监和宫女分成两列跪在地上。倩芸坐在凤座上慢慢地喝着茶,她扫了一眼众人,却没有说话。众人摸不清这位新主子的脾气,一个二个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倩芸放下茶碗,开口说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你们只需踏实做事,守好本份,我自然不会亏待大家。不过丑话也要先说在前头,如果谁喜欢在背后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么就最好不要让我知道,否则我是绝不会姑息的。”
“现在这个宫里的主事太监是谁?”倩芸突然开口问道。
“奴才赵四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回答道。
倩芸被这个怪异的声音给唬了一跳,定神一看,这个太监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身形矮小,肤色惨白,一双小眼滴溜溜地乱转。倩芸当即对这个赵四没有什么好印象。
“好了,以后这宫中的杂事就交给赵公公和春桃来打理吧,你二人务必要尽心尽力,公平行事。”倩芸扬声道。
“谢娘娘赏识。”赵四和春桃连忙扣头谢恩。
倩芸微微一点头:“都散了吧。”说罢便起身回到了内室。
倩芸心里知道,这些下人没有几个是可信的。可是她现在没有精力去管这些,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渡过今晚,这个新婚之夜。
说来有些惭愧,今天她晕晕沉沉了一整天竟连皇上的模样都没有看清。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事到如今她该如何面对这个皇帝丈夫,是曲意奉承,还是冷然相对,一想到这她便觉得头大如斗。
瑾姑姑好似知道倩芸的心事,摒退了其他人柔声说道:“娘娘,让奴婢给您梳梳头吧。
“瑾姑姑,你和小月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吧,我听着心安。”倩芸说着便在铜镜前坐下。
“是,小姐。”瑾姑姑并没有再坚持。
以前在顾府的时候倩芸就很喜欢瑾姑姑给她梳头,她的梳子像是有一种奇妙的韵律能够安抚她烦躁的神经。
“瑾姑姑,你有喜欢的人吗?”
“以前曾经有一个”瑾姑姑稍微有些迟疑。
“那后来呢?”倩芸也有点惊讶。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他是主子我是丫鬟,本就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他爹觉得有辱门楣,便把我卖给了别人,他也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瑾姑姑面色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倩芸心里替瑾姑姑觉得不值,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小姐,刚才皇上身边的张公公前来传话,说皇上有紧急的公文要处理,可能要晚一些才能过来。”瑾姑姑突然将话锋一转。
“我知道。”倩芸觉得奇怪:“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小姐,这个世界上最难理喻的就是人的感情,与其费尽心机地想要控制它,不如顺其自然,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不管结果如何,都无怨无悔。”瑾姑姑沉声说道。
倩芸一愣,沉默了半晌,点头道:“多谢瑾姑姑提点,倩芸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已经深了,倩芸思量着今天晚上皇上可能是不会来了。便打发瑾姑姑她们出去歇息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榻上等。连续两天的奔波忙碌让倩芸也有些吃不消,坐着坐着感觉脑袋发涨,眼睛发酸,不知不觉得就睡着了。
倩芸睁眼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便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睡得这么死,连瑾姑姑她们什么时候把她弄到床上来了都不知道。她翻了个身想要叫人,却突然发现有个人睡在她身侧。倩芸吓得浑身一抖,坐起身来,张口刚要喊似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
身边的人已经被她吵醒了,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皇,皇上你……”倩芸结结巴巴地说。
“噢,”皇上像是松了一口气,“朕昨天夜里忙得太晚,来时你已经睡了,朕看你像是累极,便没有叫醒你。怎么,吓着你了?”皇上笑道。
“没,没有,是臣妾失仪了,望皇上责罚。”天知道倩芸已经被吓掉了半条命。
“失仪倒是没有,不过你看起来瘦瘦小小,抱起来倒沉得很。”皇上一脸促狭的坏笑。
“抱?”倩芸突然想起来昨天夜里她本来是躺在外榻上的,这么说来,是皇上把她抱到床上来的?倩芸的脸像一下子像被烧着了,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里直像抽自己两个耳光。
大婚之夜,皇后竟然一个人呼呼大睡,连皇上什么时候进来把她抱到床上的都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非叫人笑掉大牙不可,这回倩芸的脸着实丢大了。
“哈哈哈……”皇上终于忍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倩芸心里羞恼,却又无话可说,只能陪着干笑两声。
“好了,前头还有事情,朕要上朝去了。”半晌皇上终于停住了笑,“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子吧。”说着唤了宫人进来服侍。
倩芸哪敢再睡,急忙起身,帮着皇上穿衣梳洗,一双眼睛却不知往哪放。
“你先熟悉熟悉宫中的环境,朕得空儿了再来看你。”皇上语气温婉的说道。
“是,皇上。”倩芸的心开始扑扑乱跳。
“朕走啦,睡美人!”皇上说完笑着出了殿门。
倩芸呆站在门口,一时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