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散流言，妖孽心险 播善音，道长慈悲 (2)
降妖坛四周静悄悄的，无人看守。青花蛇精远远望着那降妖坛，忽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毒火。刹时，毒焰滚滚直扑降妖坛而去。眼看降妖坛就要烧着，青花蛇精自以为得计。却不料，那毒焰距降妖坛尚有尺许之时，降妖坛四周忽然放出万道金光，毒焰与金光相撞，铿锵有声，顿时皆被金光击灭。金光之中站出四个黄巾力士，手持宝剑将降妖坛护在中间，白日里堆放在降妖坛四周的四堆河卵石化作无数金甲兵，各持刀枪正严阵以待。
青花蛇精知吕洞宾早有防范，陡然一惊，几乎栽倒。正要转身逃走，忽闻背后风响，急转身，但闻“嗖”地一声，一杆银枪从脑后斜刺过去。定睛细看，却是玉泉河的青虬老龙王立在背后。
青花蛇精低声喝道：“老泥鳅！你莫非活腻了么！”青虬老龙王不回答，急转枪头直＊蛇精的面门。青花蛇精手无兵器，慌忙躲闪。老龙王扑了空，立即又转回身，一枪接一枪紧＊过来。青花蛇精怕惊动了吕洞宾，不敢厮杀，连连退避，伺机逃窜。青虬老龙王紧追不舍。
青花蛇精纵火焚烧降妖坛时，吕洞宾在暗中已看的清清楚楚。为了弄清它的来路，并不想过早惊动它，只是隐藏在暗中监视，看它究竟向何处去。不料，青虬老龙王的突然出现搅乱了他的打算。吕洞宾知道青虬老龙王不是那蛇精的对手，连忙提剑腾空来捉拿蛇精。看看相距不远，蛇精忽然向青虬老龙王吐出一口毒气。青虬老龙王摇晃了一下，丢掉长枪。蛇精趁机抓过长枪向老龙王猛扎下去。
吕洞宾见势不好，抬手一扬，抛出宝剑，只听“啊呀”一声怪叫，蛇精与青虬老龙王一起栽落尘埃。
吕洞宾追至近前，蛇精已寂然不见，地上只留下几点血迹。环顾四周，不见蛇精的去向，回首村内，却见唐宅安之若素，进村至唐贵家观看，茅屋里正传出唐贵酣睡之声。吕洞宾将唐家柴院前后搜索了一番，未见妖踪。只好带着满腹疑团回头来看青虬老龙王。
青虬老龙王栽倒在地上，满面肿胀，二目中了毒气，已不能视物。吕洞宾急去村里取来九转蛇毒汤，令老龙王洗面。老龙王洗毕，面部肿胀顿消，二目明亮如初。青虬老龙王叹息一声向吕洞宾谢道：“多亏道长相救，否则，老龙之命休矣。”
吕洞宾问：“如此深夜你到此作甚？”
青虬老龙王道：“道长在此建坛降妖，我料那妖精必会来破坏，故而时时注意降妖坛四周动静，适才来时，正好碰上那蛇精口吐毒火欲毁降妖坛，我本想从背后杀他个措手不及，不料，竟中了那妖的毒气。”
吕洞宾又问：“以前你可曾见过那妖？”
老龙王道：“我受它的欺辱已有百年，怎么会不知它？那妖原是一个青花蛇精，蛇首人身，凶残无比，乃是玉泉山群恶之首，我以前同它较量过，可叹不是对手。”
吕洞宾微微点头，叹道：“可惜你刚才过早地惊动了它，否则，贫道已将它的真面目揭穿了。”正说到此处，河套那边又传来了一阵响动。吕洞宾忙提剑赶到降妖坛下，但见若干毒蛇涌下玉泉山，细辨之，原来是头花蛇一族趁着深夜逃下山投善来了。
唐贵毁坛未成，反倒挨了吕洞宾一剑，若不是有乾坤衫护身，这一剑下去，他断难活命。幸亏乾坤衫抵住了雌雄剑，他才伤得不重。因怕露出破绽，次日仍装作无事，早早便起身，要往河套边去建降妖坛。
唐母见其闷闷不乐，在门口拦住他问：“贵儿，这二日为何总是打不起来精神？莫非是身体不爽么？”
唐贵生怕老妪有所察觉，连忙掩饰：“母亲放心，孩儿并无不适，只是觉得有些乏累。”
唐母有些担心，道：“既是乏累，便在家歇一日吧，一家人的生计全靠你一人＊持，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唐贵哪敢留在家里？敷衍了几句，匆忙到河套边去了。唐母眼望着儿子的背影叹息不已。
村西河套边，降妖坛已立起十一层，天刚亮，若干早来的村民已忙碌起来。
唐贵来到降妖坛下，同众人打了个招呼正要搬运木料，忽见吕洞宾缓步来到面前。唐贵怕被吕洞宾看出身上有伤，向吕洞宾问讯了一声，便要借故离开。吕洞宾忽拦住他道：“唐贵，贫道见你气色不正，想是身上受了伤，贫道替你看看如何？”
唐贵陡然一惊，随即暗忖：我有乾坤衫护身，纵然身上有伤，谅他也看不出来。于是掩饰道：“道长果然好眼力，昨日我一时不慎，在降妖坛下跌了一跤，不过小伤而已，现在已无事了。”
吕洞宾道：“既然受了伤，何不在家将息几日？”
唐贵望了望玉泉山，故做激动之状道：“道长，我唐贵的父兄俱死于毒蛇之口，为报父兄之仇，我恨不得一日之间便将降妖坛建成，略受了点小伤哪能便在家里歇息？”
吕洞宾微微点头，道：“既如此，还是贫道先与你医治吧。”说着，二目炯炯＊视唐贵。
唐贵忙伸出一只手说：“不用了，道长，你看，我这手只是划破了点皮。”
吕洞宾审视唐贵的手，果然仅是小伤。这时，唐长喜来招呼唐贵去锯木料，唐贵答应了一声，慌忙与唐长喜拉锯去了。
唐贵受了查询，虽表面镇静，心中忐忑不安，但自信有乾坤衫护身，仍存在侥幸之心。吕洞宾对唐贵虽疑心重重，却没有拿到证据，只好小心提防，静观其变。
宝塔状的降妖坛已初具规模，速度越来越快。众村民同心协力，就连王洪义这样的胆小鬼也不甘示弱，唐贵又急又恨，毁坛不成，又暗暗打起了新的主意。
天将晚，建坛的众人皆已散去。王洪义锯罢木料又到自家菜地转了一圈，故而落到众人的后边。唐贵见村外只有王洪义一人，立刻摇身一变，化作一六旬老翁，步履蹒跚向王洪义走去。
但见那老翁：花白胡须，满面皱纹，慈眉善目，和悦可亲。拄着拐杖颤巍巍至王洪义面前问道：“请问老哥，这河套边如此大兴土木，不知是要做何道场？”
河套边只有一人，王洪义自己不愿多谈降妖坛之事，摆着手道：“老哥，你怎么这么多事，天色不早，还是快些赶路去吧。”
老翁不肯离开，拦住王洪义说：“喂，老汉我今年七十有二，还未见过如此规模的神坛，老哥就说一说又有何妨？”
王洪义敷衍道：“老哥不知，近日村里来了一位神通广大的吕道长，搭此神坛乃是为了要替山下这一方百姓根除蛇患。”说罢匆匆忙忙便要进村。
不料，那老翁忽一把扯住王洪义，陡然色变道：“什么？要同蛇仙作对？这还了得？唐官村众人莫非活腻了么？”
王洪义见老翁如此恐惧，不由笑道：“老哥不必担惊，这位吕道长的本事非同一般，我看，蛇仙的气数此番怕是尽了。”
老翁闻言又惊又恨，暗道：“想不到连王洪义这样的胆小鬼都敢如此藐视蛇仙！若是不能将他吓住，玉泉山便是败定了！”眼珠一转，忽用埋怨的语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似你这样一把年纪，怎么也会听信那班江湖道士的胡言乱语？江湖道士多半是凭着一张巧嘴混饭吃，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山上的蛇仙是那么好得罪的吗？”
王洪义见老翁说吕道长的坏话，觉得颇不入耳，便不想再理他，夺路而走。老翁却仍喋喋不休纠缠道：“这玉泉山上的蛇仙已有千年道行，祖祖辈辈谁敢与蛇仙斗过？山下这四十八村家家供奉蛇仙，唯有唐官村敢拆了蛇仙庙，我看你们这回可惹下大祸了！”
王洪义恼道：“住口，不许你这样说吕道长！”
老翁道：“好，好我住口，我住口，不过我可是为了你好，江湖道士，来去一人，多半是哗众取宠之辈，降得了蛇仙，他图个扬名天下，降不了蛇妖他便一走了之，万一有失，遭灾的还不是这山下的百姓？似你这样一把年纪连这一点也看不透吗？”
王洪义本来疑虑就多，听老翁这一说，又触动了心思，不觉呆呆发起愣来。老翁趁机又道：“人生在世，凡事皆须留个后路，后生家不懂世故只知道蛮干，你老哥偌大年纪，为何不把道理与众人说清，也跟着胡乱折腾？昨日我在东村路过时，曾听到有小儿唱歌：筑坛作孽，得罪蛇神，欲免灾祸，勿近道人。现在东村人都不敢请道人去治病了，你们却仍在此处胡来，只怕不久就要大祸临头！”
老翁越说越起劲，王洪义的脸上不觉已变了颜色，额头也沁出了汗珠。老翁见王洪义已被吓住，心中暗暗得意，正想在唬他几句，忽闻有人大喝：“老乌龟！你好大胆！竟敢散布流言，乱讲吕道长的坏话，看我今日打扁了你！”老翁闻声大惊，周身一抖，几乎现了原形。定睛看时，却是唐长喜提着把大锯怒气匆匆来到面前。
原来，唐长喜方才走得匆忙，进村后才想起水葫芦落在降妖坛下，返身回来取水葫芦，正好将二人的一番话听得一字不露。
唐长喜怒气冲冲抓住老翁便打，老翁挣扎着道：“你这后生，好生无礼！我不过在此闲聊几句，你为何无故便来打人？”
唐长喜拽住老翁的衣领骂道：“老乌龟！降妖坛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你若是还敢说吕洞宾的坏话，我今日便叫你死在这降妖坛下！”
吕洞宾修建降妖坛，唐长喜最为卖力，青花蛇精早已对他恨之入骨，今日又被他抓住，不由更加恼恨，一时间，杀心陡起，想趁吕洞宾不在时结果了唐长喜。刚要口吐毒气，猛然又想起了丁金凤赊药之事，眼珠一转，立时又改变了主意。
但见那老翁挣开长喜的手，连退两步躲到王洪义的背后，指着长喜颤颤巍巍道：“你这后生忒没教养，平白无故便来撒野，你连自己的媳妇都看管不住，有何脸面来骂老汉是乌龟？”
唐长喜大怒，追上去还要打，老翁边躲边嚷：“你这后生不要无理，老汉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情，丁金凤与高善人的丑事，山下各村谁人不知，你若是不信，可问问这位老哥，我偌大年纪难道还会哄你一个后生不成？”
唐长喜本来以为老翁是在呕自己，仍追着要打，见他说得很认真，又请王老爹为证，一时竟有些糊涂了。王洪义此时只恨老翁多嘴多舌，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老翁却又指着他道：“老哥，丁金凤赊药的丑事连外村人都知道，你为何不与这后生说明白了，却要他糊里糊涂戴顶绿帽子？”
此时王洪义更加恼了，指着老翁骂道：“老混账！不快些滚开，还胡唚甚么！你嘴下留点德，快给我滚！”接着转身又劝长喜道：“不知哪里来的一个疯子，你休要同他一般见识。”
唐长喜本是火爆性子，见那老翁说的煞有介事，王洪义又语言吞吐，不由疑心陡起，抓住王洪义非要问个水落石出。老翁见唐长喜已中计，趁机悄悄溜走了。
王洪义怕长喜性急，将事情闹大，吞吞吐吐不敢直叙其情，长喜见状，更加心疑，推开王洪义道：“既然你不肯讲，我自己回去问那贱人，今日定要将此事问个明白！”
王洪义无奈，只好将丁金凤为救唐长喜忍辱赊药之事委婉地说了一遍。长喜听着，一言不发，只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王洪义见他面色不对，更加害怕，又连忙拿些好言劝他。岂料，不待王洪义把话说完，长喜的脸早已成了酱紫色，“霍”地转过身，往村里便走。王洪义紧跟着劝道：“这都是高善人做下的缺德事，吕道长已经严惩他了，听我老汉一句话，这事你就不要再问了，金凤完全是为了救你，你千万不要错怪了她呀。”
唐长喜一声不吭，气呼呼只顾往前走。王洪义边走边劝，一直跟到长喜家柴门前。唐长喜见王老汉仍跟在后面不肯离去，便回头道：“王老爹你回去吧，这件事我自会了结！”说罢，“砰”地一声，将老汉关在柴门外。这正是：可恨善人不善，险计暗弄舌枪，拨乱一泓清水，搅散一对鸳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