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王妃顿了顿,“容我再想一想吧。”
“什么想一想!不能想,不能想,我不答应我坚决不答应!她要嫁便只能嫁我做我的妻,即便是她自己选了大哥,我也不答应决不答应!”爵兴只直直盯着念奴,似乎要从她眼中看出她这般作为到底是为何?为何她就这么坚决拒绝自己却宁愿在大哥身边当一个连妾侍都不算的通房丫头!
“都回去吧,这事我自有打算!”王妃略显疲惫地摆摆手挥退众人便一手抚着眉心轻轻揉捏,只留下翠袖一人在旁边伺候。半阖的眼帘仿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一般轻轻颤抖着,那张姣好的容颜便恍若瞬间老了十岁。
“念奴!”爵兴喊住正与爵温一起要回思往院的念奴,对着看向他的爵温又说,“大哥,我要和她谈一谈。“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相信待自己最好的大哥会那么突然地要与他抢一个女子,所以即便念奴喜欢的是大哥他也无法去责怪他。
念奴对爵温点了点头便与爵兴一起离开了。随意地走了一段路再抬眼时就看见了‘修月亭’三个大字,没想到竟然会走到这里。
望着修月亭中连在亭身上供人休憩的长椅,似乎那夜伏在她腰间少年的悲伤还没有散去。怎么不过才一个月就变成这样物是人非了呢?
“为什么?“爵兴背对着她站在亭柱旁望着那粼粼水光轻轻地问。
她沉默着,宛如此刻思绪中那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转过身直视着她,却只看见她目光聚在脚尖处的躲闪与逃避。
他也看着那一处,不说话只是看着,看着那一处追寻着她的目光。
静默,无限的静默。
终究只有她轻轻的一句,“对不起。“
他的心在那一刻恍若被裸露在冰天雪地之中,冻得没用一丝知觉。
他强忍着那份从骨头里钻出的寒意,紧握的拳头中是指甲掐出的细细血丝。
他的困惑与难过,他的心痛与压抑,终究也只有一个他而已。他……他只是一个他,谁在乎过?
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钳住她的肩膀,颤声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
她随着那溢满悲伤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了一下,闭上眼缓缓道,“宁为温妾,不作兴妻。”
宁为温妾,不作兴妻!他禁不住轻声呢喃,双手终于在那一刻失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垂下,一步步走出修月亭慢慢远去。
宁为温妾,不作兴妻?念奴的身体晃了晃倚着身后的亭柱坐下,心中不禁苦笑,自己竟然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啊?可是爵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即便我是对你有情的也只不过是对亲人般的感情,更何况你是王妃的嫡子,无论如何作为王爷之子那般高贵的身份都不会允许你去娶一个丫鬟为妻的。
事情确实如念奴所料那般,王妃最终同意了爵温的请求,她被派到爵温房中作为一个通房。
不同于崔家小姐嫁进王府时的张灯结彩和那无不披绸挂缎喜意盎然一道道门楣檐拱,只是在思往院里挂了些红色灯笼,半旧不新的红残破地宛如王府里众人看向她时那明明白白的鄙视与不屑。亲事办这么仓促也是她执意要求为的也是怕夜长梦多。早上爵温向王妃说了讨要她作通房这事,中午王妃单独唤爵温去说是答应了,再然后便是匆匆忙忙的一番成亲准备。
她本来就知道自己这一番作为在王府中是被不喜的故而也没想过会有多么大操大办,只是简简单单的红衣裙便做了嫁衣等到戌时便自个到了爵温原先的房中静等。
对于崔亭玉,她与她也只不过是见了匆匆一面,崔亭玉也确实大度心中对她如此突然委实有些疑惑却还是接受了.这件事情她本来就不知该如何与崔亭玉说,见她理解便也放下了心。
杏嫂还在病中,意识仍旧不太清楚,她便只能托任长陵先照顾一下,毕竟这成亲也只是个权宜之计,她并不想让杏嫂知道。
燃着的红烛时不时有着轻微的噼啪响声,应该是劣质的蜡烛吧。没有喜盘没有喜果只有窗棱上几张囍字孤单地在风中飘摇,并不鲜艳的红似凋落的残漆让人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悲凉。呜呜的风声从未关严的门缝中灌进来,悲鸣着席卷这一室所剩不多的暖意。
夜,月凉如水,念奴端坐在爵温房内,思绪一片空白。看着眼前喜帕的穗子晃来晃去,意识就不知道飘到哪儿了。对于爵温那些曾经少女的迷恋在此刻几乎是‘梦想成真’的瞬间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因为她知道这只是计,对于爵温而言并不知道这所谓的计后面是一颗少女等待四年的心。
罢了,还是自己掀起这喜帕换下这本不该属于她的嫁衣兀自去做个丫鬟应该去做的吧。
伸出的手正要揭开喜帕在听见门开合的响声瞬间有些不经意的颤抖,是爵温吗?
“念奴,你,”爵温踏进门槛看着那一身红衣的少女正在床前有些坐立不安,不忍说出什么令她伤心的话,“你先自己睡吧,我,我还要去书房做些事。”说完便不知该怎么继续接下去,恍若逃一般出了屋子。等出了门才暗自发笑,自己这又是在逃些什么,明明两个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假成亲而已,他又在逃什么呢?
念奴在喜帕内听着那门又关上的声音不禁苦笑,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像个夫君一般为自己揭开喜帕,共饮交杯酒吗?呵,自己方才那般紧张以为真的是要如同夫妻的想法是不是痴人说梦呢?
等换下嫁衣整好妆容已经是戌时末了,念奴望着那铜镜之中只有成亲妇人才会梳起的发髻有些痴愣,涂了胭脂微微红的脸颊染着一丝平常从未有过的妩媚之色。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真正有那么一个人真心地与她为妻为她描眉为她绾起千丝发?
“大少爷。”
爵温抬起头看着她端着从后厨拿回的夜宵有些怔忡,“这点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你回屋歇着吧。”
“念奴本来就是一个下人,这不过是本职而已。”她淡淡地笑着将后厨刚熬好的燕窝放在书案上,见他拿的是兵书,有些好奇,“少爷怎么又看起兵书来了?”在她记忆中,爵温虽是习武却对此一直排斥不已很少会去读此类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