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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帝国

在深夜里,罗拉依然没有睡着。因为只要合上眼,就会有恶梦闯入。

原本瘦削的她现在变得更加瘦削,她的嘴唇紧闭,苍白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焦虑,但是眼睛里却透露着一种被死神逼到极限后闪露出来的神采。

是的,在这极其艰难的环境里,罗拉每天都在抗拒着死神的追捕,她的生命用一种疯狂的方式保全着。没有人能体会到罗拉的感受,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生命显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坚强,如同花儿在巨石的压迫下昂然绽放。

已经忘记过了多长时间了,时间被痛苦拉长,罗拉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过完了这一生。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永远都不能寄希望于明天,甚至是下一刻。

现在,她背靠着那座小山坐着,眼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全部的使命就在于采集树脂和树枝树干以保证这堆火焰继续燃烧。在她的边上有一个较深的洞穴,当天空下雨时,她就一趟一趟地把这堆火焰移到洞穴里,然后忍受着烟熏火烤,躲在这洞穴里,期待太阳重新升起。罗拉知道这堆火焰就是生的希望,她用生命保证着这堆火焰的燃烧,而火焰又反过来保护着她的生命。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度过那难熬的日子。当罗拉饥饿到不能忍受时,她就举着粗大的树枝制成的火把以极快的速度到旁边的树林寻找野果。当然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吃树叶生存。

但是,不能永远在这里呆着。火不可能永远燃烧,而且它也不可能保证抗拒所有动物的入侵。必须要有更可靠的武器,来对付那些饥饿的巨兽。

罗拉坐在石块上,她的边上放着她精心打磨的一把石斧。她用它来砍伐一些大的树枝,这些大的树枝燃烧后不易熄灭,可以帮助她走得更远,采集到更多的食物。现在,她在石壁上磨着她的另外一把锋利的武器——石剑,有了它,就可以对付小一些的动物,这样就可以吃到肉类,以确保有力气逃脱死神的魔掌。

罗拉侧着身磨着石剑,不时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她的对面不远处便是黑暗恐怖的森林,今天从早到晚,都不断有猛兽和她对峙着:先是一只体形瘦长,长着一只巨大的单眼的怪兽,再是一只体形庞大,全身殷红,右前肢特别发达的巨兽,接着是一条全身红黑相间的巨蟒……罗拉在它们的眼里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它们来回踱步游动,垂涎已久,但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面前,它们最终还是放弃了。

罗拉磨着剑,不时弯腰将地上的树脂丢进火堆,树脂帮助火焰燃烧地更旺盛,从而使罗拉费力砍来的树枝可以消耗得更加慢些。它们和树枝共同形成一道火的屏障,在暗夜里温暖着罗拉。

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罗拉睡意朦胧,两只眼睛止不住地要合上。她只好强打精神,用力地磨着石剑。前方不远处,火燃烧着,形成一道有力的屏障,暂时保证着罗拉的安全。

突然,大地开始颤动起来,似乎有动物在奔跑。罗拉立刻警觉地站起来,她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拿着刚磨好的石剑,准备对抗猛兽的入侵。

奔跑声如鼓点一样,彻底打破了暗夜的平静。紧接着是凄声的吼叫,这叫声里包含着深深地痛苦和不甘。罗拉觉得这吼叫声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她侧头想,却无法记起。

大地震颤地更加厉害,声音也越来越近了。但罗拉并不慌乱,她的经验告诉她那动物发出的是垂死挣扎的吼叫声,它应该伤害不到自己。

过了一会,奔跑声突然停止了,紧接着是这动物撞击着树木发出的“嘭嘭”声。罗拉一下子回忆起来,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那一双哀伤祈求的眼睛,那只巨大的像犀牛一样的动物被黑虫蚕食内脏的情景又再次在罗拉的脑海中闪过。

它们的肚子上的皮很坚硬,却硬不过黑虫锋利的牙齿,那里是它们进化的弱点。如果换了是以前,罗拉一定是找地方躲了起来,但是现在,有了武器的罗拉却不再慌乱。她十分不安地站着,眼前不断晃动着巨兽死前祈求般的眼神,这眼神使罗拉产生了怜悯心,她觉得应该帮帮这只可怜的动物。

罗拉举着火把护住自己,跑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地方离罗拉并不远,不多久,罗拉就见到了那只头上有三只锋利的角的巨兽。这只巨兽比罗拉想象中的要大的多,此时,它卧在地上喘着气,黑暗中它巨大的眼睛闪着亮光,包蕴着无尽的痛苦,它似乎已经明白:它的奔跑和撞击树木根本不能阻止黑虫钻进它的肚子。它绝望地躺在地上。

罗拉慢慢走向它,它感觉到了光亮,扭头看着罗拉,眼睛里是罗拉熟悉的悲伤和哀求。罗拉仗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靠近巨兽的肚子仔细地看:有一只黑虫已经穿了进去,留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另外还有几只露着屁股,正在奋力往里钻。

那些黑虫扭动身子拼命钻洞的样子使罗拉无比憎恶,她心中一闪念,便举起火把对准一只黑虫烧去,只听“嗤”的一声,黑虫立即被烫伤跌落。三角兽的身体有了轻微地颤动,罗拉连忙退后一步,她看到巨兽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采,它看到了生的希望。这眼神给了罗拉鼓励,她一不做二不休,举起火把在短短的时间里将那些屁股露在外的黑虫都一一烫死。

但是还有一只已经钻了进去,罗拉犹豫了一下,接着她用手伸进那个血淋淋的洞去捉那只黑虫。黑虫正努力地往前钻,它正为自己能抢先一步吃到更多的内脏感到高兴,没料到后面会有东西拉住了自己的屁股,它恼怒至极,转身一口咬在罗拉的手上。罗拉惊叫一声,硬生生把虫子从里面拽了出来。她手忙脚乱,用火去烧虫子,黑虫很快被烧灭,地上到处都是被烧焦的黑虫的尸体。罗拉的手被烫伤了,并且流着血,但她并不在意。她长吁一口气,为自己成功地救了这只巨兽感到十分高兴。

这时候三角兽庞大的身躯抖了抖,然后站立了起来。罗拉虽然并不畏惧,但还是吃了一惊,这三角兽实在太高大了,她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突然,让罗拉更加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三角兽站起来后,一侧身,猛然向自己冲来。

罗拉完全吓傻了,她距离三角兽很近,根本来不及躲避,她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她不明白巨兽为何会进攻它的救命恩人,她的心中十分后悔。

一股猛烈的风在耳边刮过,在一瞬间罗拉感觉到三角兽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碰了她一下,使她飞出去摔倒在地上,紧接着罗拉听到克克龙的吼叫声。她在地上回头,终于明白了一切。

有一只克克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罗拉的背后,正准备偷袭毫无防范的罗拉,没想到三角兽搅了它的好事。它恼怒地嘶吼着,张着大嘴露出巨大锋利的牙齿恐吓着三角兽,要它离开。但三角兽没有动,它用自己巨大强壮的身躯挡在罗拉的前面,三只锋利的角对准了比它更加巨大的克克龙。

罗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她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三角兽的动作使她又惊又喜,她跑到三角兽的身后躲着,远离克克龙的进攻。克克龙一边咆哮,一边估计着进攻要付出的代价,三角兽锋利的角看来使它颇为顾忌。就这样,它和三角兽僵持着,不久就放弃了,它向后愤怒地退去。

等到克克龙走远后,三角兽才转过身来,它看着罗拉,巨大的眼睛里有人类能读懂的眼神,它在表达它的感激之情。此时,罗拉的心中变得非常喜悦,她在这个恐怖的森林里实在太无助太孤独,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伙伴。她仿佛是在寒冷的暗夜突然见到了一丝曙光。

罗拉伸手摸了摸巨兽身上的毛,短短硬硬地很扎手,三角兽温顺地低下头来靠近罗拉。这巨兽让罗拉不由想起了父母的农场,她最心爱的马驹也是这样温顺。想到这里,罗拉不禁有些黯然,那温馨的往事已经成为了遥远的不可触及的记忆了。

罗拉还在怔怔地想,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吼叫,那是另一只三角兽的叫声,是它同伴的声音。巨兽转过身,它回头看了罗拉一眼,然后慢慢地向前走去。罗拉看着它离开,不禁觉得有些失落,但是她不能跟着这只三角兽走,她还不能离开那堆她用生命保存下来的火。

罗拉目送三角兽消失在黑暗中后,一路上一边采集着一些嫩树叶和树脂,一边飞快地跑着,不久便跑回到自己的火堆。到了火堆旁,她的心脏还在拼命地怦怦跳动着,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仅仅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朋友。

这一个夜晚是值得铭记的,因为它彻底改变了罗拉的命运。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罗拉又听到了如鼓点般的奔跑声,声音直接奔着罗拉而来。这一次大地颤动地更加厉害,很显然并不是一只三角兽。

罗拉站起身,等待它们的到来。很快,罗拉又看到了她的朋友,它领着另一只三角兽来到罗拉的身前。一看那只三角兽痛苦的眼睛,罗拉就明白了一切。在她的朋友的吼叫声中,那只三角兽非常顺从地躺在地上,等待罗拉的医治。罗拉没有丝毫犹豫,她拿起火把,又当起了外科医生。黑虫在火把面前变得孱弱无比,它们不久就被焚灭殆尽。

从这一天开始,罗拉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多,两天后,许多三角兽都聚集到了罗拉的身边。再过两天,三角兽干脆把栖身之地移到了罗拉的洞穴旁。

罗拉变得非常繁忙,她不断给三角兽治病。黑虫数量之多让她惊讶不已,她能深切地感觉到这些巨兽们的痛苦。以前它们能活下来要全凭上天的眷顾,现在罗拉的出现改变了自然界这种不平衡,拯救了这一种族。每当一只三角兽再次活生生地从地上站起来,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罗拉就觉得十分开心,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再孤独了。作为回报,三角兽们日夜守护着罗拉,使她不再受到其他猛兽的袭击。它们帮助罗拉去采集水果,砍伐树枝,它们组成一只浩大的军队,确保着上帝给它们派来的天使的安全。

于是,陆地上便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罗拉高高地坐在三角兽的背上,举着火把,行进在森林里,周围都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军队,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

罗拉正建立着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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