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浩天从夜来香走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公馆,车子驶到大宅门口,守门人忙跑来拉开沉重的双扇大铁门,在车子前鞠躬齐声道:“薛少爷”,进了院子车子又行了二分钟左右,才在一栋二层的白墙红顶的德式楼前停下。这是薛浩天在他爹死后三年兴建的一处新公馆。
管家祥叔听见车声迎了出来,他年近六十身板却依然硬朗,在薛家从老爷子那辈就开始跟随着,也是看着薛浩天长大的,虽说现年纪大了在府里做个管家,但在黑麒麟帮会中也担当了重要的角色,年轻时更是薛老爷子的左膀右臂之一,江湖道上的地位更不必多说。
“少爷今儿这个点就回来了”祥叔接过薛浩天的外衣,又往厨房间传话,“给少爷泡杯参茶来——要前几日刚置的参”
薛浩天发现他爹死后祥叔就改叫他少爷了,他很不喜欢这样,只觉得在家中无人时还叫浩天就行,可他又懒的跟祥叔争论这事,便随他了。
“碧溪今儿怎样”薛浩天靠在客厅中的猩红色沙发上,揉了揉眼眶问道。
“少奶奶今儿饭倒是吃下了一碗,可吃过后又开始咳嗽起来,痰中还带血丝”
提起薛浩天的妻子曾碧溪,祥叔一脸的愁容——这女人是老爷在薛浩天五岁时与粮油富商曾家定下的门娃娃亲。说起来到这夫妻二人结婚前见面的时候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七天,薛浩天在其母死后不久就留洋读书去了,等到二十三岁回来就被他爹催促着结了婚。
其实薛浩天对这个女人虽不是心甘情愿的,但也谈不上多么抗拒,在他眼中女人都是一个样或者说他还从来没想过把哪个女人放在心中。还好曾碧溪是个难得的大户人家养出的贤惠姑娘,从进了门便尽心尽职的做个乖巧的妻子儿媳,在薛府所有人的印象中她从来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对人和善,话也不多。只是祥叔有时看着他们两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实在是别扭——宛如陌生人。况且薛浩天本就是个一天没几句话儿的人,那曾碧溪竟比他有过之而不及。
“中医不见效就看看西医吧”薛浩天皱了皱眉似很疲劳的样子。
“西医也请了,徐行长给介绍的那个什么叫捷克大夫今儿刚来过”
“怎么说?”薛浩天说一句话能用三个字绝不用四个。
“说是过几日安排少奶奶做个全面的什么检查,好象是说要手术什么的。你知道的那洋鬼子说的中国话没几句能听透的”祥叔想起那洋人医生看病的经过就一肚子火。
薛浩天喝了口茶,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
“少爷。。。。。”祥叔小声叫道。
“怎么?”
“少爷您不是也是学西医的吗?依你看少奶奶的病要做手术吗?我还是觉得那洋鬼子大夫不可靠”
薛浩天听完祥叔的话吸了下鼻子只吐了四个字:“我都忘了”说完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忘了?少爷啊,您是指的是忘了自己学过医,还是说你忘了怎么医了?”祥叔看着浩天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喃喃着,摇了摇头:“哎,浩天怎么就越来越不肯说话了”
薛浩天端着洋参茶径自走到书房顺手反锁上门,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晚风袭进来他顿时感觉人舒服了很多,他喜欢在夜深了的时候一个人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有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坐了一会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想系上衬衣领口,这才发现衣服上的两颗扣子脱落了,略想了下:应是刚才被那从舞台下摔下来的女人扯掉的。薛浩天脑子里不由的浮现出刚才投进自己怀中的女人——她那让人过目不忘的容颜,优柔的身段,身上散发出的清新的香气,在他怀中傻呆呆的表情,还有那与外形极不相符的身手,又想起旁边男人高喊的“妖精”
“这个女子。。。。。。是从那找来的?钱玉凤和她是什么关系?”
“吩咐孙权德加薪留住她时,孙权德的脸怎么会是那样表情”
“难道她是刚来的,不认识我?否则怎么敢大呼小叫的,还动手?”
薛浩天拧眉沉思着今晚在夜来香的事,门外响起了妻子的声音:“浩天你回来了吗?在忙吗?”
薛浩天的思绪突然中断了,不知是风吹的冷了,还是他觉得自己竟为了个陌生女子费了那么大的神而感到惊讶,肩头不禁抖动了一下。
打开门见到妻子曾碧溪苍白的面孔,她的脸虽是秀美的却盖不住病症的憔悴。
“刚回来!身子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习惯了”曾碧溪微笑着说道。
“浩天,明日你有空吗?父亲叫我们回家下”
“有什么事?”薛浩天蹙了蹙眉,他从来没接受过他的岳父——一个欺软怕硬虚伪至极的奸商,假如没事薛浩天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和他讲。
“恩。。。。。父亲说是也没什么大事,好象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找你”
薛浩天轻扯了下嘴角,这也是他极厌恶他岳父之一:生意事非拉上曾碧溪一同说话,让女人嫁给他,也如同是做成了一笔生意。
“明晚五时我回来接你”
“哦好。。。。。。浩天你还有事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晚安”曾碧溪没等她丈夫回答就转身离开了,因为她知道他也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了。
薛浩天关上房门轻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多关心下自己的妻子,只是面对她不知说什么,而且曾碧溪似乎对一切都很满意很习惯,或者说她天生就是和他一样的人。
结婚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人间一直保持着一种默契——互不打扰互不干涉,几乎不同床更没有什么亲昵的情感。
薛浩天披了件衣服坐回窗前,轻酌了口茶闭上眼睛任晚风徐徐的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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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奇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昨夜喝醉了,太多的人一杯接一杯的敬她,钱玉凤虽是帮挡了些,但人却是一拨一拨的来。她恍惚的记得昨夜徐良森似乎大胆的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许是当时她酒多了有点兴奋竟没有反抗。这会子回想起来先是狠搓了阵被亲过的脸又默默的流下泪水来:“我是不是堕落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早晚我会变的跟艾丽一样的让人恶心?”
“爹娘,哥哥奇儿想你们了,想家了”
醉酒的人第二天往往都会有股子莫名的悲伤,酒精麻痹过的大脑又会神经质的思考许多令人心烦的事情。
钻心的悲伤侵袭着黛奇,从默声低泣到这会子放声大哭起来。
“奇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钱玉凤在客厅吃着午餐听见声响忙推门进来。
“别哭别哭,跟姐姐说哪里难过了?是不是发寒热了?”钱玉凤边说边摸着黛奇的额头。
“我想家,想爹娘想我哥”黛奇哽咽着回了一句就背过身去了。
“傻丫头可吓死我了,想他们了今儿就回去看看啊,正好你不是说要给家送钱去么”
“回不去了,不能回去”黛奇喃喃的说着,“回去了只会更伤心,还会让他们也伤心”
“哎”钱玉凤很清楚黛奇的事,此时听她这般说也是难过万份,随也红了眼眶。
“玉凤姐,我不要再这样活下去了,我坚持不住了。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不要做什么红人儿,我也不要象你一样,我不要!我不要!”黛奇似歇斯底里一般的喊着。
钱玉凤看她这个光景想是昨晚受了徐良森的气,顿了顿说道:“奇儿,在这个场子的人有几个是自己愿意的?谁有法子会走这条路?你若有办法也不能进了这儿。你自己考虑吧!若是有什么决定了就告诉我,我能帮到的就帮你做了”说完起身出去了,留下黛奇一人在房间里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