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样子

一转眼就是五月，谪仙会之后江湖上人人自危。

同时，虚一堂、龙家、华山桐城掌门成了各路江湖人士时时刻刻谈论的话题。

说来说去，也总会说到一个人身上：苏和叶。

为什么？

在谪仙会上，唯一没中毒还和虚一堂的高手过招的可不就是他么！虚一堂的少堂主几招就重伤昆仑派大弟子季雅，而苏和叶可是和他打个平手，还是少数见到陶尹长相的人呐！所以，现在受武林盟主李正信还有各大派长老的委托，追查虚一堂的人就是他...

那苏和叶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就是镜门苏家的嫡子么，沧决十九剑的传人！还是玉面桃仙李丝思看上的夫婿...

能得到李丝思的垂青，说来，那苏和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说起长相...模模糊糊记得就是个清秀的公子，没什么特色...仔细去想的话，面容反而模糊起来了...

这苏和叶可真是奇怪啊...

每当听到，千篇一律的议论总是以这句话结尾，李固就忍不住在心中轻笑。

当然不记得他那张脸啊，我和苏和叶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藏在人皮面具下的真正模样啊...

不知道那家伙和桂枝耳鬓厮磨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顶着那张让人记不住的面具...

苏和叶看到李固那张隐忍的脸，知道他又在不动声色的听别人议论并且在心中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略一皱眉，开口说：“喂，别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走快点！”

“是，是...”李固牵起一个不正经的笑容，“没想到这次还是受了虚一堂的益...”

“差不多吧，反正结果是出人意料的对我们有利啊...”

“黑泉那边也说最近进行的很顺利。好像因为蛊虫的缘故，各大门派的守备松懈许多...”

苏和叶点点头，独自思考起来。

“和叶，说来...”李固奸笑着，欲言又止。

“怎么？”看样子就知道不怀好意...

“怎么不见小桂枝跟在你身边呐？”

苏和叶瞥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呵呵，我就是想着，既然他不在...不如，我们...”李固说着就靠上苏和叶的肩膀，暧昧的将脸凑到苏和叶的耳边，轻声说，“...去喝花酒吧...”

苏和叶推开他，慢条斯理的说：“这又是到了哪个情人的花楼？”

“嘻嘻...这不是要去找凤台仙子么？”李固连忙岔开话题，看着眼前的膳斋。

自从谪仙会出事之后，膳斋就歇业了，虽然澄清了与下毒一事无关，但是为了帮助追查还是关门谢客。

苏和叶看李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也不去追问究竟所为何事，正色踏进了膳斋大门。

掌柜钱老伯恭敬地站在门口，就像当日招待谪仙会的来宾一般，神色温和。

“苏公子，李公子，老身恭候多时，一路上辛苦了。”

苏和叶自然的侧过身让李固上前寒暄一番，自己则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膳斋。

之前没有刻意去注意过，所以也就遗漏了许多细节之处，比如膳斋的格局布置得很精巧，一眼望去一览无遗但其实许多地方被巧妙的遮起来了...

正在小心的观察，却听到钱老伯笑呵呵的说道：“苏公子如此欣赏膳斋，主人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不如等会儿让老身带着苏公子好好参观一番？”

苏和叶眼底熟悉万变但脸上却是挂起无懈可击的淡淡的微笑，“有劳老伯了。”

跟着钱掌柜往里走，收到李固眼底促狭的笑意，苏和叶狠狠回了一记眼刀。

三人正要步入雅间，却见杜小凤和上官彤从茶室走出来，两人皆穿一身青衣，腰间缠着一根金色的丝带，身后跟着一个黑衣的女孩。

钱伯朝杜小凤恭敬地低头，然后迅速离开。

“二位公子，里面请吧。”上官彤面似桃花，唇角含着诱人的浅笑，一双美目荡漾着盈盈水光，看得李固心中好似有调皮的童儿打翻了黏腻的蜜糖。

苏和叶冷冷的看了不争气的李固一眼，在心中翻了白眼叹了口气。

几人进了房间坐下，待到茶香袅袅，苏和叶这才注意到那个黑衣少女。

模样算是可人，一双眼睛却是透着古怪的精光，带着惑人的魅力。一身漆黑，领口袖口有银线绣的繁复的花纹，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羊皮包。

苏和叶见那衣裳觉得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时却见李固瞪圆了眼睛盯着小姑娘，脸上写满惊诧和愤怒。

杜小凤见此，嘴角一撇，慢条斯理的说：“小鱼，你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啊...”

黑衣少女正是小鱼，她露出贼贼的笑容，看着李固，一字一顿地说：“你，的，脸，已，经，好，啦！”

“小妖女！”李固咬牙切齿吐出这三个字，朝小鱼袭去。

小鱼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更加古怪的笑容。

苏和叶见此，一把拦住正要出手的李固。

“当心中计！”在李固耳边低声说了这句之后，苏和叶看着眼前三人，“你们和虚一堂是什么关系？”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啦？苏公子...”

上官彤露出一个娇媚而不怀好意的笑颜。

“没想到膳斋果真和虚一堂有牵连。”

苏和叶斜睨一旁不说话的杜小凤一眼，继而直勾勾的看着小鱼，“你就是药王归鸣的妹妹？那龙...”

小鱼打断他，嘻嘻笑起来，说：“龙哥现在很好，不用你来操心。不过...”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龙家的事的？”

“真是没礼貌的野丫头...哪有这样请问别人的？”李固嗤笑一声，眼神不善的看着小鱼。

“真麻烦！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麻烦...”这时，门外走进一人，一脸不耐烦。

小鱼飞起一脚踹到籽姚小腿上，怒视之，“你跑来干嘛？”

籽姚还是一袭红衣，弯腰捂着被踹的小腿，皱眉说：“寒夜去处理龙啸天了，我就来找你...”

“他跑了？还真厉害！小鱼，你是不是手软了，药没下够？”杜小凤听后，脸上露出无比惊奇的神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小鱼。

小鱼也是一脸惊奇，喃喃说：“龙哥可真是一条汉子，‘中离’发作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和叶和李固此时已经完全黑脸，“你们对龙啸天做了什么？”

四人看向面色阴寒的苏和叶，刚才那句话语气冰冷，愤怒异常。

“哪有做什么，不就是让他乖乖的...”籽姚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苏和叶身形一闪，刹那间就晃到眼前，眼看着一掌就要劈下去。

“住手！”

“不要！”

李固和小鱼同时开口，前者上前阻止苏和叶，后者则奋力推开籽姚。

但是，还是来不及，苏和出手极快，籽姚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嘴角马上溢出血丝。

“籽姚！”小鱼扶住籽姚，转头怒视苏和叶。

“你们最好搞清楚状况，别太嚣张了！”苏和叶冷眼看着她，心中奇怪李固为何这般紧张这个少年。

李固避开苏和叶投来的疑问的目光，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籽姚，眼神复杂。

“不愧是镜门沧决十九剑传人...小女子佩服。”此时，上官彤上前一步，眼中带笑，盈盈一拜。

“你们到底有何目的？”苏和叶看也不看上官彤，转身坐下，没有看到擦身而过时，上官彤眼中的狠戾。

但是，杜小凤看到了，心中暗叹，苏和叶这完全忽略的行为把自恃美貌的上官彤完全激怒了！

，

再看看一脸不爽的小鱼，杜小凤暗自摇头，苏和叶啊，苏和叶，你今天可是一下把虚一堂最难缠的两个女人都惹上了...

“废话不多说，你今日前来是想调查虚一堂的事情，我们是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做个交易？”杜小凤觉得气氛实在诡异，就抢在另外两个人开口之前对苏和叶说道。

“我的事情？”苏和叶眼睛一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何交易？”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杜小凤拉着小鱼和籽姚坐下，上官彤则是冷着一张脸走到最远的凳子上坐下。

“这可不是什么互利的交易啊...”李固此时已经恢复过来，不再看着籽姚，慢悠悠的走到花盏前面，认真看着那盆兰草。

杜小凤一愣，转头看了小鱼一眼。后者轻咳一声，别扭的说：“你们想知道的如果我知道，关于虚一堂的事情，那绝对知无不言。相对的，我问你的，可以隐瞒，可以编造，可以瞎说...”

“什么？”苏和叶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反正只是任务，又不知真的想知道...”一旁的籽姚嘟囔着。

“成交。”

小鱼看他答应了，立刻正色问：“那，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知道龙家的事？”

“因为镜门。”

小鱼想了想，点点头，“你问吧。”

“陶尹是谁？”

小鱼一愣，看着苏和叶透着阴谋气息的眼眸，慢慢说：“是虚一堂的少堂主。”

“还有呢？”

“就是这样啊...”

“他武功哪学的？”

“不知道。”

“他父母是谁？”

“不知道。”

苏和叶看着这小女孩，觉得她绝对在耍人，但是同时又觉得她没有在撒谎。

“好，换我了。”小鱼眨眨眼睛，“第二个问题是，你的目的是？”

说完，小鱼就有点紧张的看着苏和叶，而苏和叶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好半天，两人直直对视，然后苏和叶淡淡开口：“为了镜门。”

小鱼脸上瞬间转换了好几种表情，最后停在一种介于不相信和鄙视之间的神色，冷笑一下说：“你问。”

“你们的目的是？”

“虚一堂的目的？”小鱼反问。

苏和叶眉毛一挑，“不然？”

小鱼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报仇。”

“谁？”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和那两个老头子有仇...”

“那你们的目的呢？”

“什么？”小鱼一愣。

“你...或是，陶尹的目的？”

“...”小鱼张开嘴，却没说出什么，好半天吐出几个字，“...尹...你...怎么这么问？”

“桐城、华山那两个老头子都是该入土的人了，鬼手神医龙北慈的事情也是几十年的烂账了，你们的少堂主还没那个辈分和他们结仇吧...所以，陶尹的目的是什么？”

“尹...”小鱼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略低下头。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将视线停在了她身上，籽姚伸出手轻轻揽住她。

“为了...”

“为了活下去。”

一个柔然沙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门被推开，陶尹走进来，身后跟着寒夜。

苏和叶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小鱼、籽姚、杜小凤、上官彤都站起身走向他，颔首一拜。

苏和叶依旧坐在椅子上，露出看似温柔的笑容。

“别来无恙，少堂主。”

“你也是，苏公子。”

“怎么，上次急匆匆离去，这次不打算好好和在下切磋一番？”

陶尹停下准备离去的脚步，侧着身望着他。

苏和叶看着那张苍白淡薄的脸，心底又升起那痒痒的感觉。

“既然苏公子愿意赏脸，那...”陶尹说着就回身朝苏和叶走来。

苏和叶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却有种永远也无法靠近他的感觉，莫名的有一股焦躁，于是他强压住想要上前抓住他的冲动，让自己稳坐在椅子上。

陶尹走近，站在椅子前低头看着苏和叶，眼睛里弥漫着不可名状的雾气，慢慢说：“苏公子，既然诚心邀在下切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苏和叶一笑，看得李固一呆。

接着，没看清他在脸上、耳后做了什么，然后苏和叶的脸就变了。

妖精。

在那一刹那，目光触及那绝世容颜之后，李固这样想。

不该显露于世人之前的面容，惑人、妖艳、危险。

没有惊艳，反而是惶恐与不祥之感。

其他人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看到苏和叶的脸，但是，望着陶尹挡住视线的背影，小鱼和寒夜的脸色变得阴暗。

苏和叶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目光简单而灼人。

陶尹只是看着，像是在确认，又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心里。

接着，陶尹伸手拂上苏和叶的眼睛，埋下头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之后，两人骤然分开，苏和叶迅速恢复了平淡的容貌，陶尹则是转过身深深看了李固一眼，离去。

“和叶，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苏和叶也深深看李固一眼，没有接话。

李固有一种绝对准确但是很不想承认的预感。

“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接着，苏和叶以那戏谑但认真的声音慢悠悠说。

“呐...放心，不会很久...我就会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