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人！出来！”那身着甲胄的魁梧男子一声断喝，顾若虽距离他尚远，也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这个男人的嗓门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要是在战场上这么吼一嗓子，恐怕鼓声都要被盖下去了。
顾若的脸色有点不好，她隐约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而且可能有些危险。
那魁梧的男子跨过门板走进小院，院子总共就那么大，一眼就都看清楚了，那男子看到站在屋门口的顾若，就向她冲过来，一边冲，手中的剑已经拔了出来。
“小姐留意！”常嫂看顾若还在发呆不知躲避，一下子冲上前去，将顾若一把拽开，护在身后，而另一边，常平也冲上前去，站在那人和顾若之间。
那魁梧男子大概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挡在他面前，手中的剑迟疑了一下，便向常平挥舞过去，不过速度很慢，又避开了剑锋，显然只是想将挡路的人推开。却见常平屈身侧转，避开了那柄又重又长的剑，还是挡在顾若前面。
魁梧的男子显然没料到，常平这个看上去瘦弱的中年男子，居然还能躲得开，随手又是一剑甩过去。
顾若看得清楚，这一剑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实打实地用上了力气，若是换个反应慢的人，只怕被带到一点儿，也要伤残肢体。却见常平又侧身轻轻巧巧地避开了。
魁梧男子“咦”了一声，手下却不停，又是一剑，这次却是直直地冲着常平刺过去。
这回常平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他侧身着地一滚，才是避了开去，却又马上爬起来，挡在顾若身前。
魁梧的男子明显有些烦躁了，他手中那柄巨剑开始一剑一剑向着常平刺过去。
没几下，常平就避地狼狈不堪，额头冒汗。
两人的动作虽然快，却节奏分明，顾若在常嫂身后看得清楚，那魁梧男子的招式简单之极，却胜在力大剑沉，横扫一下，就逼得常平要跳开远远逼着。相较而言，常平的身手虽然灵活，可毕竟年龄略大，力量对比又过于悬殊，他是只躲不还击，不过几下，已经见了下风，气喘吁吁，片刻之间就要认输。
而这一边，一手紧紧护着顾若的常嫂，手也开始发抖。
顾若叹了口气，这二人虽然身手不错，却终究抵不过那些在战场上一步一步刀刀见血拼杀出来的人。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招式最实用，也是杀人最快的，绝对没有任何花样和繁复。
“这位将军请住手。”顾若深吸一口气，心中高阶自己，千万不能慌乱，千万要镇定。她一生下来就是和平年代，最多只在精品店和电视剧里见过刀剑，真正拿在别人手上，还散发着杀气的剑，就在她面前，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就像是第一次面对病人她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怖一样，此刻，惧怕又在她心底冒头。
那身着甲胄的男子倒是真的停了手，他一双瞪圆了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顾若，喝道：“你就是那妖人？”
顾若因平时都不出门，在家里的时候，她都是随随便便穿着一件素色长袍，头发也不束起，只是松松散散在脑后用绳子那么一扎，就这么在医书和药草堆里泡着，抬头低头动的多了，头发倒有一半儿散落出来。
衣着上没有明显的性别区分，再加上这具身子尚没有发育成熟，乍一眼看上去，有些无法分辨出她的性别。
因为独孤鸿只对旁人说过，她是术士，却未曾告诉别人她是女子。所以那魁梧男子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个男人，只是没想到她如此年轻，又是这样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便又问了一声。
“在下实在不知，将军口中的‘妖人’，是什么意思？”
那魁梧男子一抖手腕，那柄带着寒气的剑就正对着顾若的脸，他怒道：“老子是独孤将军帐下前锋将军，老子姓吴！老子从进军营就跟着将军，哼，最近将军被你这个妖人迷惑了心智，还以为你是什么能帮将军得天下的，胡扯！有我等在，天下早晚是将军的！老子今日就要让人看看，这卫都中好端端闹气了疫病，都是因为你这个妖人入了城！杀了你，万事干净！也免得将军英名毁在你这个妖人手上！”
那魁梧男子倒是个直肠子，问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对方身份如何。他这般一说，反倒让顾若明白了好些事情，感情独孤鸿弄她在身边，就是为了弄个天命在他身上的借口啊！这独孤鸿的野心恐怕已经是路人皆知了，才会让这魁梧男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喊了出来。
感情独孤鸿是放出了风声，可也不知是顾若运气太差，还是独孤鸿选的时机不对，偏偏就在消息放出去没多久，这卫都之中就开始蔓延疫病，还死了不少人。大概就有些有心无心的人，将这疫病和她的到来联系到一起，说她并非什么术士，更非神人，而是一个妖人。
而这卫都中蔓延的疫病，也是顾若带来的。
所以那魁梧男子才会冲了进来，要杀了她以绝疫病。
这些念头在顾若脑中一转，她面对着眼前一尺之外的剑锋，攥紧了拳头，脸上反倒露出微笑，“不过就是城内的疫病，将军沙场征战过的人，也会为这点小事而乱了分寸么？那些疫病不过是小事，只要独孤将军点头，我有方法，可驱散疫病。”
那魁梧的吴姓将军却不肯信，他怒斥道：“疫病就是你带来的，你想要驱散不是轻而易举么！哼！杀了你更简单，妖人！”吴将军虽然这样喊着，用剑指着顾若，却又不动手，只是双眼圆瞪。
在他那柄沉重又冰冷的剑之下，杀顾若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见他迟迟不动手，一会儿咬牙一会儿跺脚的模样，顾若隐约猜到，他一定是瞒着独孤鸿来的，显然这人一心忠于独孤鸿，虽然认定了顾若是“妖人”，可独孤鸿没下令，他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杀顾若。
既然对方心中有所顾忌，就应该有活路可循。
“我到底能不能治疫病，将军可找人来试。”顾若藏在袖中的双拳握地更紧，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其实她并不愿意如此高调地实验她的药粉到底有用没用，这样风险太大，她更愿意低调一点，开始她的临床试验。可是眼下的局面逼得她不得不如此，同时，吴将军今日的闯入也提醒她，这里是乱世，乱世中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如果她没法证明她是有用的，那么在独孤将军磨光了耐心发现她不会星象术之后，很可能会将她视作弃子。
她要从别的方面，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吴将军只须寻一个生病的人，这不难吧？”
顾若眼前的那柄剑开始松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