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等了一会儿,她要给吴将军那个莽夫留下足够的时间思考,也要给自己一个时间来调整状态,她不能显出慌乱和惊恐,那样会刺激到眼前的人。
“独孤将军从不会来这里的。”顾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似乎是这一句话,坚定了那吴将军的信心,他将剑收回腰间剑鞘内,对顾若和常平夫妇喝道:“不许走!”
吴将军虽然莽撞,却并不代表他傻,能在战场上一路拼出功名来,成为将军,绝对不是只有匹夫之勇的人。他看了一眼顾若,冲门外喊道:“你,去找个生病的人来!”
话音未落,就从那杯撞坏的门外走进来一名年轻的兵士,他冲着吴将军躬身应道:“是!”接着便转身离开。
顾若本想着,支开了那吴将军,常平和常嫂怎么样也能带着她离开,没想到吴将军并非独自前来,还带了人,现在吴将军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她根本没法有什么其他动作。一旁被吴将军刚才大力推倒在地上的常平这时慢慢爬了起来,也不知是伤了腿还是伤了腰,一步一挪地走过来,苦着一张脸,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那年轻兵士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他就搀着一个一脸憔悴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吴将军瞪着顾若,脸上全然是不相信的表情,“你说你能治,我就在这儿看着!看你怎么治!”
顾若有些无语,这个时代又没法用直接静脉注射药物的方式,只能用药草来医治,她只是个新手,不是神医,怎么可能在片刻之间就让病人的病情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可是对上吴将军那双凶狠的眼睛,看着他腰间那柄长剑,顾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这办法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也只能她自己应付下去了,只盼着能多拖些时间,也盼着那空间中的药草,真有那本医书上说的管用。
那名中年妇人被扶进来之后,就随随便便地被丢在台阶上。那妇人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连坐都坐不稳,现在已经倒在地上,半睁着眼睛,双眼无神。
顾若走近前去,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是大夫,我来给你治病的。”
常嫂看着顾若走进那妇人,急得不得了。若是小姐不小心染上了这恶疾,可要怎么办啊!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儿子女儿的性命可都在主人手上掌握着呢!从怀中掏出手帕想要给顾若捂在口鼻上,又被那吴将军挡住,没法上前。
吴将军看也不看常嫂,只一脸嫌恶地盯着顾若,口中还哼道:“妖人!”
顾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心仔细查看起那妇人的状况。伸手摸摸她额头,只觉得烫手,显然正在高烧,嘴唇苍白,两颊却有些病态的嫣红,翻开眼皮,眼底都是红丝。
顾若这几日也打听过,知道这疫病来势凶猛,体格好的人从发病到过世也不过两日,若是平日身体差些的,半日就能去见了阎王,而大部分人,都是先高烧,最后体温降下来,人能有片刻清醒,然后就没气儿了。眼前的妇人这个样子,一条命已经去了小半条,体温如此高,一时半刻降不下去,她就算是下药,恐怕等不到药效生效,这妇人的命也就没了。
“可有烈酒?”顾若这句话是向着常嫂问的。
酒精可用于物理降温,顾若不能指望这个时代有高度提纯的酒精,所以问烈酒。
常嫂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有。”
看到吴将军并无阻止的意图,常嫂急忙跑着去取酒,心中却在焦急,眼前这情况,常平又受了伤,凭着她那点功夫并无十足把握能把顾若安然带走。可是现在又没有办法去通知主人这件事情,可要如何是好。
小姐虽最近一直在鼓捣那些药粉,可有用没用难说地很,若是小姐真被那莽汉一剑杀了,岂不是连着她们一家老少五口,也就一并杀了?
常嫂额头冒着汗,端着一坛酒回来。
顾若点点头,常嫂小心翼翼地将那坛酒放在顾若身边,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明白,她平日里滴酒不沾,难道遇到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喝酒来壮胆么?
顾若却没那个时间和功夫去踹度常嫂心中如何想,一旦进入状态,她就不再在意其他事情了,“去烧热水!”顾若说着,上手就去扒那中年妇人的衣服。
“喂!你干什么!”顾若的举动把吴将军吓了一跳,他不是没见过治病,军中的军医治起刀上箭伤,那是下刀就能剜除一块腐肉出来,可是军中那可都是大老爷们儿,就算是脱光了大家也都一样,男女不同他总是知道的,眼前这个可是个妇人。
“不脱掉她的衣服,我怎么帮她降低体温。”顾若停了手,道:“若是这样,她死了可不关我的事情。”
“你是个男人,去脱一个女人的衣服!你你,你这不是坏人的名声么!就算是大夫也不行,不行!”一旦遇上女人的问题,吴将军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顾若心里倒乐了,原来这大老粗把她当成男人了?顾若自然没想到,独孤鸿向外扩散谣言时,只说她乃是星象术的传人,却没说她是女子。在别人的想象中,总觉得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本领,至少也是个中年男人,以至于那吴将军在见到顾若的时候,一时惊讶于她的年龄,却没分辨出她的性别。
当成男人也不错,顾若也没想着去纠正吴将军这个小小错误,她向常嫂招了招手,道:“常嫂,你来,将她抬入室内,除去她身上衣物,以棉布沾着烈酒擦拭她全身,尤其是脚底和手心腋下,我去煮药。”
见到常嫂站着不动,顾若叹口气,道:“我不会趁机溜掉的,就算想走,有这位吴将军看着我也走不掉不是?治不好这个人,恐怕这位吴将军要一剑砍了我的头,你们也没法跟独孤鸿交差了。”
常嫂听罢,默默转身,她本就会一些功夫,一把就将那个病入膏肓的妇人扛在肩头,连带着地上那坛酒,一并带入屋内。
吴将军反倒是被顾若这句话弄得有些茫然,他甩了甩大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道:“妖人!想要蒙骗老子!”
那些药草包顾若一早就缝好了,她只需要取出一个,用热水煮一会儿,按照那医书上所言,等到药液浸出,就可以用来治病。
顾若第一次用,生怕一包不够,特意取了两包,用热水煮了好一会儿,等到药液都变成青绿色,才停了手。端着一碗药汁进了屋,顾若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等看着常嫂将那一碗药汁都灌入中年妇人的口中,顾若就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中年妇人的情况。
因为用烈酒擦拭身体降温,那妇人的脸色到没有之前的难看,气息也略平稳了些,可这并不代表顾若的药就真的管用。
吴将军却极为性急,药刚刚灌完,他就急火火地喊道:“没用,你这个妖人,又再骗人!老子要杀了你!”
口上喊着,他的手也去拔剑,顾若提醒道:“将军,这并非灵丹妙药,不可能过喉既奇效,将军若没有耐心等不得一时三刻,不如一开始就杀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找人过来?”
人往往就是这样,无论开始多么坚持,只要做出第一次让步,为了看到结果,之后就更容易做出下一次让步。
顾若倒也并非对自己的药草如此自信,她也是在拖时间,尽可能长地拖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有可能出现转机。也许那妇人的病会好,也许此时独孤鸿会突发奇想出现,或许还会有其他事情。
总之,就要想尽方法拖时间下去,能多活一刻是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