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愤恨，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软禁，失去自由，被吴四那个莽夫吓，还要费心思去治那疫病。她好端端地，本想着上辈子被病痛折磨地够了，这辈子要享受人生，可人生还没开始享受，这已经是她第几次面对死亡威胁了？
“我算出来的，夜观天象，自然就算出来了。”顾若一脸嘲讽地对上独孤鸿那双眼睛，道：“独孤将军不是认定了，我会星象之术么，我知道这些，又有何奇怪？”
独孤鸿心中半信半疑，怀疑倒是占了上风。说到底，他对于星象命数一类，终究还不是全然相信的，命数在天，成事在人，他觉得所谓命定天数，总要人事尽力，方才有效。
这一次卫都之中疫病蔓延，开始时还只局限在平民之内，但是很快军营中便有人染病。这病传染极快，发病之后又极为猛烈，一两天内就要人命。此时吴国正在边境驻兵，对卫城是虎视眈眈，而捋国虽颓败多年，最近却将最后的底子挖出来，也陈兵与两国边界处，还和吴国密通信使，约定联盟事宜。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虽然独孤鸿不怕打仗，可如此紧要的关头，却万万出不得岔子。他一面加紧命人救治病患，寻找治病良方，一面将那些患病的兵士严密守护起来，严防死守，生怕这消息泄露出去一星半点，被探子得之。
这顾若生活在他眼皮底下，出门必有人跟随，且不得与旁人交谈，她是如何得之的？如果她知道了，那么这消息是不是有可能已经泄露出去？
独孤鸿紧张起来。
他心中一紧张，军中养成的脾气便爆发出来，再不复昔日见顾若时的镇定，他伸手便抓住了顾若的脖颈，一把拖过人来，手上用力，厉声问道：“这消息你到底从何得知，说！”
顾若被独孤鸿抓住，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渐渐觉得喘不上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拼命去扒独孤鸿的手，却哪儿能撼动分毫？
独孤鸿卡着顾若的脖子，一只手就将顾若提升离开了地面，他力气极大，最近又为疫病劳累心烦，连着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这次又是从兵营赶回，早已有些焦躁烦闷，一下子没控制好力道，只听到顾若连连咳嗽，发现她脸色青紫，才恍然觉得不对，急忙松了手。
顾若软软地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不停地咳嗽着，心中一边咒骂那独孤鸿，当了将军也是莽夫一个，一边却犹自有些害怕，也不知这家伙只是要吓唬她，还是刚才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独孤鸿却只是疲累到了极点，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听得顾若不断咳嗽，知道她还活着，也是暗自舒了一口气。
父亲反复强调此人的重要性，不论如何，也不能被自己一手给掐死了。
好半天，顾若才缓过气来，她趴在地上半天，一旁的常嫂常平也不敢上前，她只能自己撑着爬起来，嘶哑着嗓子，说道：“将军衣甲不整，面容憔悴，双目通红，显然是久未入睡，再加上将军身上有浓重的桂枝和熏醋的味道，这两样都是防治疫病所用。方才吴将军言，将军这几日都在兵营之中，可身上味道又是如此浓重，显然并非无意沾染到，所以我才大胆猜测。”
顾若说罢，抚着脖子暗暗皱眉，那独孤鸿力气真大，方才片刻之间，怕是已经伤了她的声带。自她清醒之后，这嗓子便一直不好，后来虽然可以说得出话，却只能低声，声音略高就会刺痛，声音也会沙哑难听，她这脖子真是遭罪，先是上吊后又被掐，恐怕声带是完蛋了，虽然她不靠着嗓子活命，可一个姑娘家，一张嘴就是粗粝的声音，总有些不好。
其实顾若还有话没说，那吴四这么急火火地要来杀她，显然是认为杀了她，就可以控制疫病蔓延，可听到她自称能治疗疫病之后，却又一脸的紧张期待，甚至有些急迫。那吴四也是一脸疲惫，一身药味，如果只是卫城中的穷苦百姓患病，这两人也断不可能都是这副模样吧？
所以顾若才大胆一猜，没想到还真被她压中了宝。
虽然脖子受了点罪，顾若却是看到了一些曙光。
“若疫病蔓延不止，将军可否让顾若一试？”嗓子依然沙哑粗粝，比吴四那常年在战场上喊出来的嗓音还粗。
独孤鸿沉默不语，兵营中疫病的蔓延速度的确有些不可控制，尚未交战，兵力便有不小损失，这委实让他头大，这半月中他想尽法子，几乎将卫国所有有名望的大夫都暗中请来，却收效甚微。眼看着兵士一天天减少，让人感到绝望。
朝中那不满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朵，这个危机如果无法安然度过，他虽不至地位不保，但力量总会受损，更重要的是随时可能爆发的大战，以这样的士兵，就算人数再多，也难打胜仗。
独孤鸿打量着顾若，犹豫着要不要试试看。
让顾若暴露在人前，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冒险。虽然他不信这个未足双十的女子能有什么大作用，可以影响举国命脉，不代表别人不会对她心存觊觎。
独孤鸿的目光落在方才那妇人身上，眼见那妇人战战兢兢立在一旁，一副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浑然不像是刚从黄泉路上走了一圈又回来的模样，独孤鸿动心了。
“若我让你一试，你要如何？”
顾若定定神，双眼直视独孤鸿的眼睛，道：“若让将军放我走呢？”
独孤鸿面上颜色一变。
顾若紧接着道：“将军若不允，那么可否予我出入自由？给我一间小小医馆？我可不出卫城城门。”
看着独孤鸿那张铁板一块的脸色有微妙的神情变化，顾若心中也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不能要求过分，如果打破对方底限，那么很可能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喂，我已经降低我的要求了，你还犹豫什么啊！
顾若心中暗自喊着，袖中的双手也不知不觉握成拳头。
她不会星象术那一套，独孤鸿的要求绝对不能答应，拆穿了说不定命都保不住。不过如果让独孤鸿知道她还是有点用处的，说不定她还能为自己争得一点儿生存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