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没想到，从卫城中出现病患到如今，不足一月，这种传染病在军中蔓延的速度居然如此快。在军队中如此，想来在百姓中，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年代的人预防传染病的方法很简单，只是接近病人的人用桂枝煮水泡过的粗布蒙面，病患者呆过的地方，以桂枝来熏。而那些死去的人，便如顾若所见，焚烧处理。
这些措施虽然有些作用，却没法彻底遏制疫病的扩散，再加上饮水卫生无法控制，疫病在军中扩散速度很快，比病毒扩散更快的，是军心的浮动。比起疫病来，军心不稳更加危险。
与其说独孤鸿是被顾若说动了，倒不如说他是无可奈何之下，死马当活马医，有一根稻草都要试试。
被人这样当救命稻草期待着，顾若就算是再困再累，也不好说什么了。她将自己前些日子弄好的药包都翻出来，在那军医满眼的不信任中，讲解着那药包的用处，讲完了，便交了出去。
其实那药包用起来简单之极，只消用热水煮一会儿，喝下便可以了。药草是磨成粉末的，很容易煮。
不过，这法子越是简单，那些已经连着忙碌了一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的军医们，就越是不信任。只是大将军有命，他们听命而行罢了。
眼看着那些淡黄色的药水煮好了，分给三名病员喝下去，旁人便都去忙碌，没有一个人关注那些药汁到底有没有起作用。
给那妇人的药算是顾若第一次试验这个药方的，那次是加了双倍的药，还等了许久才见好转。这次药量并未加重，顾若耐心地坐在病员旁边等着，时时去探查一下病人的体温。这一次起效的时间更久一些，顾若看着帐外的红日，大概估算着时间，药汁被送入病员口中时红日正当空，一直等到日头落了一半，那病员的体温才降了下来，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等到帐中点灯时，那病员终于睁开了眼睛，沙哑着嗓子呻吟了一声，“水，渴——”
“好了，他醒了！”顾若此时是激动和喜悦交加，第一次那妇人转好，她还不确定这药是真的有用，还是巧合，不过这第二次，给了她更多的信心。
听到顾若喊声，正在忙着的几名军医先走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那已经清醒兵士的情况，又听诊切脉，折腾了半天，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又喊了那几名正字休息军医过来，再看了一遍，这么一番折腾，同时被灌下药汁的另外两名病员也清醒过来，体温都恢复了正常，只是虚弱不已，叫渴唤水。
那几名军医互相看着，交换过眼神，已不再是一副疲累之极的呆滞模样，那充满了血丝的双眼中熠熠闪光，却又在打量着顾若的时候，带着几分不信任。
这边的试药结果已有兵士去通知了独孤鸿，不过片刻他就赶了过来，身上未着甲胄，随便披着一件衣服，头发散乱，显然是正在休息，被人从梦中唤醒的。
“将军，请站远些，免得疫病沾身。”一名军医先一步挡在独孤鸿面前，小心翼翼地送上一块白色粗布，道：“请大将军捂住口鼻。”
独孤鸿不耐烦地挥挥手，没接，大步从那老军医身边跨过，一手掀开帐门，头一低便进了账。
“如何？”独孤鸿走到顾若身边，一张脸上依旧是没多少表情，眼神里却有了几分期待。待他看到那正在喝水士兵一张虽略显苍白，却已经正常的脸时，神色有了几分跳动，他转向那一班军医，问一名领头的老军医，道：“如何？”
“这——”老军医沉吟一下，答道：“效果的确是有的，只是这药草老朽几个都是未曾见过，药方又不给老朽看，依我看，尚需时日，才能判定结果。”
那老军医和独孤鸿的对话，一句一句都落入了顾若耳中，还要再等几日？一听到这话顾若便有些急了，一旦发病，不过一两日内人就没了命，若是再等几天，还不知要多多少的冤魂。“独孤将军，不能再等了，要立即给所有患病的人服药！”顾若忍不住出生说道。
在那三人服药之后见效的这半日间，顾若就已经看到了不下五具被裹在席子里被抬出去的尸体，一个大帐如此，那么多大帐叠加起来，这数字是很可怕的。顾若虽没有什么圣母情怀，可从和平年代来的她，这几日恐怕是这两生中见过死人最多的时候了，那种对心灵深深的触动，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体会不出来的。
独孤鸿审视着眼前的少女，再等几日的后果，他知道，贸然听从，若是这药只能短期见效，最后却会伤人性命，这后果有多严重，他更清楚。大战在即，一步都不能走错。
独孤鸿将目光转向那老军医，道：“再给你一日时间，一日之后，若是这三人继续好转，本将军不管你有没有结果，都要给所有患病之人，服用这种药！”说罢，转身便走，几步就消失在远处。
老军医转而望向顾若，走到她面前，伸手道：“可否将药方给我？让老朽见识见识。”
药方绝对不能交，顾若一早就想好了，药方是有用，可必须搭配上青松给她的那个神秘空间，才能发挥所有的效用。如果按照药方抓取普通药材，只能延缓，而很难治愈。
她必须捏着药方，才能光明正大地用自己的药。而且，交出药方，独孤鸿会不会马上把她利用完再丢回那个小院子去，她可说不准。
“不能给你，前辈既然是医者，应该明白，有些东西，是不可以给别人看的。”
那老军医恨恨地看了一眼顾若，他们几个人没黑没白辛苦了这么多天，一点结果都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来就解决了，虽说看到病人有救他心中高兴，不过被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比下去，他心中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
那老军医本是卫城中的名医，疫病蔓延之后，他是被独孤鸿秘密地请到军中的。本有些自鸣得意，想要借此一显手段，却没料到这次的疫病来的时间古怪，治疗起来更是棘手。大半月的忙活，基本没有任何效果，要将他逼疯了。
“没有药方，你怎么让人去配药？”
顾若双手交叠，轻声道：“配药的事情，我会亲自来做，不需前辈担心。”
“狂妄小子！”老军医哼了一声，也不再去看那病人如何，随手将脸上的粗布撤去，便大声喊道：“这里已经用不着老夫，老夫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