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康泰一身藏青色侠客衫,外面罩着黑色的披风,兜帽遮住了额前,微微低头就能掩盖住他的面貌,抬起拳头放在唇边轻轻的咳了一声,身后的黑衣青年便上前一步,微微垂首:“蹊径传书,会协助我们的行动。”
“嗯,那个桃蹊的身份……”
“属下无能。”
“一点都查不出来吗?这倒是稀奇了,他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不过,暂时不管他。”只要他没有跟来,少了个这样不知根不知底的对手,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只要他不站在无栾这边,就可以了。
“跟无栾一起的人,查清楚了吗?是哪家的?”
“是南阳郑源凤家的孙小姐,郑源凤有一子,名唤郑功明。郑源凤告老隐退以后,便因一点由头被派到阳明镇附近的柳树村做了村正,也算是变相的放逐。郑源凤对这个儿子放弃了,但是对这个孙女却是上心之极,亲自放在身边教养,且并不轻易示人。不过是来探亲,就带了一队五十人的精英护卫,而且,是当今圣上亲口御批的京畿营铁甲卫军。”
魏康泰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正面冲突,那可是和朝廷对上了,无论结果如何,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利的。看来,只能暗中行事了,不到万无一失,万不可冲动行事。
“约束好你的手下,我不希望在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如果惹了祸坏了夫人的大事,别说是你,就是我都别想活!去无涯庄的路,毕竟要路过松石岗,我们就在一线天埋伏下来。一个活口,不能留!”
青年似乎浑身一震,又似乎犹疑了一下,微微抬眼看着前面人的侧脸,点点头,应了下来:“是,属下遵命。”
魏康泰却看着不远处越走越远的车队沉思,这水,似乎越来越浑浊了。对他们来说,是祸不是福啊。
一行人远去,离着他们刚刚驻足处不远的一棵高树树梢之上,一只蓝羽黑背的鸟儿,梳理着它油亮的羽毛,红色的喙一下一下,神态闲适,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一米外蹲在树梢的那抹纤细的身影,与自然融入了一体一般,鸟儿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气息,似乎,她就是这树,就是这天地,甚至,就是它的同类。
鸟儿愣了愣,似乎思考着要不要和这个陪着它在这里一上午的新伙伴打声招呼,但又觉得,如果自己这么贸然的过去,似乎有些太过唐突了,毕竟,它许久没有朋友了,可不想把它预定好的新朋友给吓跑了。
鸟儿还没来得及做出是前一步,还是原地等等的决定,它的新朋友却不耐烦了,纵身跳了下去,惊得它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甚至闭上了眼睛,那家伙原来比它还傻,竟然不用翅膀就这么跳下去了,半天后,鸟儿睁开眼想看看这个它还没来得及交上就自杀了的好朋友是不是摔成了肉饼,却在树下找不到一丝影迹了。
鸟儿惊讶的叫了一声,声音清脆明亮,说不出是疑惑还是庆幸,不过很快,它扑棱着翅膀飞高了,期望用可以看得更远的视线找一找它的新朋友去了哪里,然后,追着那抹身影,飞了过去。
绕过一座山,晴朗的天气突然间阴云密布,不出一刻,狂风夹杂着暴雨砸了下来,桃蹊在林间穿梭着,极快的速度,似乎这样的风雨对她毫无影响,一下子,变成了湿漉漉的水人,头发因为快速的奔跑松散了开来,湿嗒嗒的黏在脸上,雨水顺着发丝流过脸颊,微微眯着眼睛,透过雨幕,找寻着可以落脚的地方,计算出路线,继续前进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郑茉莉的车队在暴风雨之前,赶到了山脚的小镇,投宿在了镇上唯一的客栈里。客栈很简陋,而且因为天气的关系,滞留了很多的客人,郑茉莉和无栾这一队人马,就算是客栈整个闲下来,也是招待不了的,更何况是这种时候。
但是,过了这个小镇到下一个,就要路过一线天,这种天气,一个运气不好,遇上塌方,那可是要命的事情。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里,去挑战自己的运气!
于是,即便是挤在大通铺,不够的去睡马车,郑茉莉和无栾,还是在小镇上留了下来。
而此时,魏康泰众人也被滞留在了小镇上,不过,他们不可能去客栈投宿,便多花了银两,住在了百姓家里。这样,十几个人便分散了开来,商量好了,以联络烟火为信号,只要烟火一出,那就是准备行动了,而在此之前,所有人深居简出,绝对不能和无栾他们打上照面。
这个夜晚,小镇上不平静,而同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幕,无心睡眠的郑茉莉,无栾,魏康泰,和依然在树林间赶着路的桃蹊,各怀心思,各自思量,为这一场突然的大雨,被打断的计划和行程,却不知道结果是好,还是坏。
唯一的两间客房,自然是给了郑茉莉和无栾。
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一个跨院,窗户相对,郑茉莉看着对面依然亮着的烛火和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像,脸上没有半分原本的天真烂漫,慎重沉吟,眉宇间微微蹙起,坚毅的神色全然不似那个笑容可爱,性格直爽的女孩子。
伴着风雨声,屋檐下已经被潲进来的雨打的浸湿的青石板走廊上传来轻唤的脚步声,行进之间,悄无声息。既然无声,郑茉莉又怎么会听到,除非,她是比来人更高的高手。
但是显然,她不是,但是她却知道有人来了,而且,是熟悉的人。而她会知道,是因为,只要是这个人靠近她周边十米之内,奇异的就像是心电感应一般,她都会知道。
为此,她窃喜过,因为这样,才显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特别不是吗?
于是,郑茉莉关上了窗户,走到门前,在对方举起的手指敲在门上之前打开了屋门,露出笑颜,侧身,让来人进了屋。
因为下雨,一路走过来,景飒的衣摆浸湿了大半,沉甸甸湿嗒嗒的很是不好受。
郑茉莉一件,从身边早就从马车上卸下来的行李里面找出一件景飒的长衫来,递了过去,景飒微微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自己的衣服。郑茉莉一笑:“三哥忘记了?是你以前留在我这里的,我这次来阳明镇,本来是想还给你的,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这回倒是派上用场了。”
景飒表情柔和了下来,不过却没有起身去换衣,而是坐了下来说道:“不用麻烦了,一会儿还会弄湿,换了也是白换。”
景飒的话一出口,郑茉莉脸色就是一变,哼了一声坐下来,抱着景飒的衣服,不满的看着对面冷着一张脸的男人说道:“这种天气就是只耗子也不会出来的!你难道还真的去给那小子守夜?我不同意!”
“小七别闹。你知道,这是正事。”
“什么正事?!就算她能够配出红颜泪的解药,也不用你这么尽职尽责的保护她的小情人吧?三哥,你会答应她做这件事本来就很反常了!那小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路上一句话不说,如果不是还睁着眼睛喘着气,我都以为他是个死人了!我看,再这样下去,也不用等着人来杀他,他自己就饿死了!”
景飒一听,微微皱起眉头:“他一点东西没吃?”
“何止是不吃东西,水都没喝,觉恐怕也没有睡!他这么折腾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倒下,我已经觉得很神奇了。”郑茉莉说着,看着沉思的景飒撇撇嘴:“他如果是自己饿死了,渴死了,或者病死了,不用算在我们头上吧?”
景飒站起身来,愣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他多少想到了无栾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出现去劝,不但没有效果恐怕还会更加糟糕,他还是不露面的好。虽然那个时候是背对着无栾,但也不一定他就认不出来。
“小七,你去看看他,说什么也劝着他把饭吃了,好好休息。”景飒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因为自己这话明显表现出了不满意的郑茉莉,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拜托你了,小七。就当帮三哥的忙,好吗?”
郑茉莉咬着下唇看着景飒,心里一阵的酸涩不舒服,她的三哥,何曾这样的担忧讨好过别人?那个该死的桃蹊!还有那个讨厌的无栾!这两个人,真的是太讨厌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点了头,三哥这样的拜托,她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