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害人的,反而害了自己。这叫什么,自食恶果吗?还是,报应不爽?
四季交替,已经是桃蹊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年零八个月之后。本该是初春的季节乍暖还寒,炼狱谷里,却依然温暖如故,如果不是记着日子,四季的变更会被忽略掉吧。
苏岩不再出谷,当初研制出叛情,本就没有打算研究出解药。所以可以说,叛情是无解的,苏岩不过是配置出了另一种毒药来以毒攻毒罢了。
作为其中主要成分存在的桃蹊的血液,为了保证其不会再起什么特殊的变化,苏岩不仅好吃好喝的养着她,补药调养着,再也没有拿桃蹊试过毒。
桃蹊忽然觉得,这次事件中,收获最大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当然桃蹊断了的双腿除外和被废掉的丹田除外。摸了摸圆润许多的脸颊,揽镜自照的时候,桃蹊明显的发现,她比以前水灵了好多。
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即便前世桃蹊一直把美貌当做武器,但爱美的天性,那是刻在女人骨子里的,再不在意,也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像僵尸一样。已经十二岁的桃蹊,少女独有的青涩秀美渐渐绽放,如同早晨露水滋润的雏菊。
桃蹊散着头发,长长的,垂落到腰际,当初干枯稀疏的头发如今已经是一头柔亮的青丝,窗台上放着巴掌大的一块铜镜,边缘的花纹已经磨的圆滑看不出本来的花色,人影应在上面,只有个大约的人影,五官模糊。
桃蹊细细的梳理着头发,青丝从桃木梳齿之间划过,理顺,高高的束成一束,除了头发长一些,配合上瘦小的身材,就像一个青葱少年,清雅俊秀。
苏岩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早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射在桃蹊的身上,仿佛度了一层光,闪耀着一种属于生命活力的光。
穿着的依然是自己那件改小后的青灰色长衫,身量依旧瘦小,十二岁了,和十岁那年基本没变,只是那渐渐张开的五官,柔亮的长发,让人无法忽视,当年那个丑丫头已经长成了少女。
桃蹊早就听到了苏岩的脚步声,门开以后,桃蹊正在将头发梳起,束在头顶,一只手抓着头发,一只手扯着一端咬在贝齿间的青色布条,那是她唯一的一条扎头绳,侧过头去看向门口,扬起的手臂衣袖滑落,露出纤细莹白的手臂。
飞快的缠好头发,桃蹊微微一笑:“苏岩,早上好。”嗓音清脆,带着孩童未变声的甜糯,像一阵柔风,吹拂过心田,微凉。
苏岩瞳孔一阵紧缩,微微撇开眼。径自到桌前,手术刀,小碗,纱布,止血散,一一摆好。
桃蹊毫不吝啬的展现自己的笑容,美貌,有的时候是最好的利器,不是吗?
即便她的腿在三个月前就被接了回去,但是长达一年的错位,接回去了也应该是半残废不是么,桃蹊应该坐在苏岩给她的轮椅上。
双脚间的铁链依然拷在脚腕上,微微晃动,铁铃声叮当作响。但是,苏岩已经不会把她锁在药房的铁链上了,而且还同意她在院子里走动,他在降低对她的戒心,在开始可怜她,这是好现象。
桃蹊撑着轮椅扶手想要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腿一晃,桃蹊一声惊呼,摔倒在地,轮椅被撞的向后滑去,撞到床沿上,嘭的一声响。
桃蹊微微皱着眉,那一下,似乎摔的狠了,撩起裤脚,膝盖上一片乌青,在纤细白皙的腿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苏岩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过了好久,直到再次传来桃蹊摔倒的痛呼声,才叹息一声转过身将地上的桃蹊抱了起来。
桃蹊抬手揽住苏岩的脖子,因为刚才一番折腾脸颊飞红,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嘴角挂着一抹羞涩的笑,不敢去看苏岩的脸。
苏岩将桃蹊放在凳子上坐好。桃蹊看了看眼前的阵势,随即抬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苏岩,微微抿了下唇,拿起刀,利索的隔开了手腕,殷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桃蹊显然因为用力过猛划的过于深了,苏岩的眼神一禀,脸色有些不好看。
很快,放足了满满的一小碗血,上药,忍痛的抽气声,因为划伤的右手腕,左手有些不利索,苏岩一把拉住桃蹊的手腕,看似粗暴的举动,实则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利落的缠好白布,血色很快有些渗透,止血散发挥功效,才慢慢止住。
苏岩叹息一声:“你不必这样。我不会杀你。”
桃蹊微微一愣,脸色苍白,猛然的抬起头,看向苏岩:“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苏岩……不管怎么样,因为你,我才多了这九年的日子,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不行吗?”
“我留你下来是为了试药,我折了你的双腿,现在留着你,不过是需要你的血液制药。南雅歌……该说你不愧是南家的女儿吗,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对着自己的仇人如此温柔小意的,你以为我会相信?!”
“就算你不相信,就算我有目的,好吧!我承认我有目的!可是我还能怎样,我已经是个废人,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对我好一点,我只是想活着,难道这样也错了?!这么多年了,我身边就只有你,就算是养了一只小猫小狗,也该有感情了吧?!我不求什么,只是希望你看我一眼,不行吗?”桃蹊说着,眼眶微红,红黑色的瞳孔变得殷红,闪烁着妖艳的眸色让苏岩呼吸一禀。
就是这样的眼神,压抑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殷红如血的眼神,危险却也诱人。苏岩一瞬间的心率失衡让他意识到,也许,他中毒了……
也许这毒,早在二十个月以前那个曼珠沙华盛开的日子里,妖艳如火的花丛中寂寥悲伤的瘦小的人那双眼睛睁开的刹那间,就已经毒入骨髓,病入膏肓了。苏岩看着那双眼睛流露出悲伤乞求的神色,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顺着脸颊划过纤细的脖颈,低落在地,转瞬间,消失不见。她只是默默的流泪,抿着嘴,轻声呜咽,却让苏岩那颗除了毒药和苏梦再没有为任何人事动摇过的心,蓦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