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吩咐完黄钟事情,心下还有些不安静。只觉得自己脸发烫,对自己发现的事敢到不可置信。但是那个没有眼睛的凤凰却一遍一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这么胡乱想着,在皇甫家的花园中走着,明澈突然看到了前面背对着自己伏着身的人。她身后没有跟着侍女,那人身边也没有侍从,但是从服饰上就可以看出,那个人是她的公公,恭亲王皇甫玦。银白底子的袍上是金线绣的蟠龙,制式是亲王才能有的。秉承着一贯的教养,明澈停下脚步,福身扬声道:“王爷万安。”
背对着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看到她,淡漠的眸子扫过她耳上的翡翠耳坠,然后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她起身。
明澈侧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准备等着恭亲王离开再走,却听到那清冷的声音问道:“你会下棋吗?”
“澈儿会些粗浅的,棋艺不精,还恐王爷见笑。”
“叫我父王就可以。”恭亲王的声音已久的冷清的,却让明澈受宠若惊:“跟我来吧。”
明澈随恭亲王来到王府的花房。她进府第一天就被告知,这个花房是属于王爷和王妃。没有他们两位的同意,包括世子在内的任何人都是不准擅自进入的。明澈踏入花房时心情是略有忐忑的,她不知道这个以冷漠著称的公公突然带她来这里是何用意,但是在甫入花房的时候,她还是被震撼了。花房中有很多奇珍异花,但是这都不是明澈震撼的原因,因为这些话在御花园中她都见过,再少见的品种,她也不会稀奇。令她震撼的是,花房的入口处蓬勃绽放着冬天理应凋零的白蔷薇,而入门梁上匾额提着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竹苞松茂”。那个字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是她祖父特有的字体,时人称之明相书。她和她的父兄都继承了这种书体。
皇甫玦似乎没有在乎她因为这个发现而迟疑的脚步,只是径自向花房深处走,使得明澈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心中的感叹,快步跟上了。虽然是冬天,但是花房中温度和湿度都比外面要高的多,花木也如春末般茂盛。在茂盛的花木掩映之下,花房中有一块空出的地方,中间是一张黄杨木雕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副榧木棋盘。棋盘上是一盘残局,上好的黑玉白玉子交错着,煞是好看的样子。因为花房的温度偏高,明澈额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皇甫玦看了她一眼坐下开口道:“你若是热的话,可以去了斗篷,然后来看这盘棋。”
明澈如蒙大赦。她心中奇怪这恭亲王在外面数九寒天的穿着王袍,也不加披风之类的,居然没有冷意,进了这温度高的花房居然也不出汗,难道他的血温是会变的不成?将斗篷放在一旁的一方矮凳上,接着移了同样黄杨木的凳子坐在了皇甫玦的对面。皇甫玦拿起一颗白子对明澈说道:“下一步该黑子,无论输赢,你和我讲这盘棋下完。要竭尽你的全力。”
明澈本身正在心烦皇甫璋的事,正愁无处排解凝神静思,恰好皇甫玦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可以借助这盘棋局使她清明心境。但是明澈不知道此时在花房外可苦坏了黄钟。黄钟办完了明澈交代的事回府才发觉她不见了。府中的人没有看到她外出,而她就是不见了。到午饭的时候,皇甫璋回屋吃饭问起明澈的去处,她也答不出。皇甫璋有意无意的笑道:“这大冷的天,说是没人看见她出府,却在府里不见了。你该不会要跟我说她说不定是被大哥或者父王请去了吧。”
黄钟听出了他的画外之音,但也不反驳,她知道在小姐没有出现前她说什么都是错的。也还好皇甫璋没有再追问,只是说:“澈儿这身子才好没多久,你们做下人的要尽心。身为贴身丫鬟,没有跟着也就罢了,主子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就必须惩罚了。”
皇甫璋的不追究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午饭后冯去非和瑾儿就要去见宫堂堂主了,如果此时惊动黄钟,恐怕就不能证实自己心中对与明澈的猜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只凤凰早已出卖了他。
彼时,冯去非和皇甫瑾隔着屏风,听到屏风后的女声带着传说中的闷声,说明了屏风后的女子还戴着面具。但是那声音并不让人感到压抑,只是如涓涓流水:“冯大人,说好的只你一人来,为何还带来了小世子。你若是想要爵爷的消息,问小世子不就好了。你这是在戏弄本堂主吗?”
“堂主误会了。”冯去非拱手道:“既然是来买消息,堂主的信誉有一向好,也不瞒您说。一开始正是小世子委托我来。世人都知道我与爵爷是酒肉朋友,但是与小世子却是真真的挚友。小世子在府中的地位相比您也知道。大世子就算了,只是不学无术的二世子还能在世子的头上,让人咽不下这口气。爵爷仗着与当今陛下曾经交好,加上王妃偏袒便为所欲为,实在让人不齿。若是堂主能找来任何爵爷的失当之处,特别是宫里的。钱不是问题。要知道,若是当年五皇子没有让贤,小世子何至于如此,爵爷又怎能有今日的风光?”
“我恐怕对此事无能为力,冯大人。倒不是没有消息。”那闷闷的女声说道:“只是爵爷夫人是明小姐。你也应当知道五音馆开馆馆主与明相的关系,五音馆恐怕无法接与明家有关的消息。”
“可是《五音》第一期不久是以明小姐开刀的吗?堂主有什么不便尽管说,只要有消息,其他的都不是问题。”那女声笑了一下,然后透过屏风可以看到那人影站了起来,来回轻轻走了两步,然后道:“《五音》是捕风捉影的,可不是如五堂一样卖实打实的消息。《五音》不会成为呈堂证供,但是五音馆出产的消息都是证据确凿的,是能伤人的利器。买卖不成仁义在一向是我们五音馆的宗旨。今日之事,我只当没有听过,两位请回吧。”
冯去非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皇甫瑾伸手拦住,告辞退了出来。才出五音馆,冯去非便愁眉苦脸道:“小少爷,还没探出个所以然呢,你就叫我出来,回去会被你二哥弄死的。”
“冯大人。”秀丽的容颜微微展开一个笑:“你没看到那个女人站起来了吗?二嫂娇小,这个女子身材高大。看轻轻走的那两步,步态自然,不似伪装。走路的身形一看就知道练过武,而并非二嫂的走路姿态。最后,大哥房里都会熏御赐的‘藏兰’,此香日久渗入肌肤,您也是知道的。但刚刚那名女子身上没有。”
“可是至少要七日药师才能闻的出,一年以上才会让肌肤带香。”冯去非搔了搔脑袋,他正义的表情显得无辜起来。
“这就是大哥为什么让我来。哪怕只有一天,十步之内,我也闻的到。刚刚明显距离比之十步只近不远,但是没有一丝味道。二嫂昨晚在二哥寝室安歇,就算晨起沐浴,也不会影响我对她肌肤味道的辨别。那个不是她。二哥猜错了。”
皇甫瑾的判断没有错。两个保镖在确定他们离开后恭敬的对屏风后面的人说道:“姑洗姐,还有什么指示?”
女子拿下面纱和面具,恢复了自己特有的面无表情状回答道:“你们先回去,小姐还交代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而且小姐再三交代的事情,你们记住了吗?”
“属下必不负小姐命令。今日之事绝不会让老爷,夫人和少爷们知道。如有违反,情愿意一死。”两个壮汉同时抱拳发誓,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金家三虎厉害,玉面修罗厉害到了自家小姐面前还不都是乖乖的小猫。金家上下得罪了小姐就等于提前向阎王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