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阮馨被巧儿拉到正屋去吃饭。
大炕前面支了一张八仙桌,苏弘文被安排在大炕上坐着,算是上席;尤嫂子拉着阮馨让她做在大炕边上的次席,阮馨推辞,却被硬硬的推坐下,阮馨看了眼苏弘文,笑容牵强。
桌上有鸡有肉,还摆着阮馨送来的包子,白米饭也香气喷喷,几碟绿油油的小菜也格外催生食欲。
尤喜贵取了酒来,他是不善言辞的,没想到和苏弘文几杯酒下肚,两人却像是莫逆之交一般,把酒言欢起来,气氛就一度热闹非常。
阮馨见苏弘文的全部注意都在尤喜贵身上,自己落个清闲,和尤嫂子巧儿有说有笑的吃饭。农家饭有着农家饭特有的清香,古代是没有什么色拉油、调和油的,大多用牛油猪油,但是也很贵。阮馨跑去看尤嫂子做饭,以为她也会用猪油炒菜,没想到不过是一把菜籽,放到锅内煸炒,榨出油来再将菜籽捞出,才将菜下锅。
可是如今一尝,吃惯了快餐的阮馨几乎要惊呼了,几盘青菜虽不是多么美味,却保留了蔬菜最原汁的味道,清新可口,阮馨食欲大开,不知不觉一碗白米饭就下肚了。
巧儿忙着给阮馨添饭,阮馨要自己来,争执间打翻了苏弘文的酒杯,大家忙拉着苏弘文躲开,可还是溅了不少到衣裳上。阮馨接过尤嫂子的抹布,慌乱间苏弘文碰到阮馨的手,两人顿时满脸通红。
一时间,屋内是酒香浓郁,双瑞坐在下首,这时捂着肚子噗哧一笑,“爷,什么时候这么不胜酒力,烧了个大红脸啊?”
阮馨和苏弘文都同时瞪了他一眼,双瑞赶忙低下头吃饭不敢再言语。
重新坐下来吃饭,阮馨此时也没有食欲,看着白米饭干瞪眼。巧儿见阮馨喜欢吃地瓜叶,忙将那一碟摆了过来,阮馨忙道谢,可只是碍着面子吃了几口,最后借口已吃饱,到院子里去乘凉。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围没有农家,所以一眼望去,除了大片被笼罩在夜色里的庄稼田地和远处的山林什么都没有,倒是让心胸开阔了不少。
阮馨拍拍脸,还是烫得要命,一时间呼口气,想起下午的事来。
尤家人都在忙着杀猪做饭,阮馨和苏弘文回了前院,未免尴尬,就坐在正屋前的大台阶上闲聊起来。
问及阮馨家里人口,阮馨细想,觉得刘姒儿的事还是不要再提起的好,毕竟是死了两年的人,古代的事又不熟悉,胡说不知怕说漏了什么,反正已经告诉他姓阮,所以阮馨不过将现代身份婉转告诉了他,说家里有一父一母,种田为生,还有一只可爱的白色猫咪叫肉丸。
说过之后,阮馨想把话题偏过去,没想到苏弘文自己却滔滔说了起来。
“我母亲只是一名小妾,原是大太太的贴身丫头。可是大太太嫁过来5年始终没有诞下一男半女,所以将我母亲开了脸抬为了姨娘。我母亲生下的第一子还没有满月就过继给了大太太,从此呵护备至,骄纵任性。可是我大哥一直并不知情,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大太太所生,是嫡子。两年前我行过冠礼,父亲便开始对我有所器重,我大哥觉得他世子的地位有所不保,开始处处针对于我。不仅如此,他还嫌弃我的身份,对我母亲也恶言相向。之后我父亲病重,世子的位子一直未定,我大哥急火攻心竟也病倒。我母亲夜里偷着去看他,说了些体己话,没想到他并未睡着,都听了去。
“从嫡子降至庶子,这个现实他没法接受,他认为我母亲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一个威胁,是他耻辱的象征。于是就开始在大太太面前故意诋毁我母亲,编排她,诬陷她,让一向对我母亲宽厚的大太太也开始冷眼相待。他没有对我母亲尽过一点孝道,如今还这样,后来我和他将事情挑明,他只说让我远远离开,不再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就能够放我母亲一条活路。所以从两年前开始,我就离家开始四处闯荡。不多时回到长安来看看我母亲,见她一切安好就要再离开。
“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需要过到什么时候?”
坐在一旁的阮馨,心情也跟着苏弘文的故事一路沮丧起来,只是没有想到有着清雅笑容的苏弘文,身上也有着这样悲情的故事,所以一时不知该接什么,看着苏弘文脸上隐忍的表情和绷紧的嘴唇,阮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任重而道远啊,以后会好起来的,毕竟你为你母亲做的牺牲她还是看得到的,我想她虽然不愿意见你离开,但是心应该还是暖的。”
苏弘文赫然回过头来,看到阮馨脸上真诚的笑容,哽了下喉咙,道了声谢。
想来他不过是想将心中苦闷都说出来,往往令人难过的只是身边没有一个好的倾听者。阮馨想到自己自穿越来到现在,每一日都在提心吊胆,也算是和苏弘文有着差不多的心境吧。
只是看他不过20出头的年纪,这样成熟稳重倒是少见,也许旅途真的很磨炼人吧。
“如今我父亲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但是家里的事却少管了,几乎全部事由都交给了已经成为世子的大哥。可是他太过好大喜功,只图面上好看,众人也都只知表面,并不知内里其实已经亏空不少。家里大小用度一如往常,这样下去,不知道家业还够支撑几年。家里有很多买卖在外地,这里是往来必经之路,想来姑娘刚才也见了,要不是家里那些手下仗着大哥的面子每次来都大鱼大肉的祸害,以为我也是那样的人,尤家人何苦要杀那养膘的猪。如今也晚了,那猪还是杀了,我实在过意不去。”苏弘文叹口气,手撑着膝盖一时脸又沉了下来。
阮馨眨眨眼,笑道:“你来看看他们是你的好意,他们知道了你不是那样人却仍然想要款待你是他们的好意,你作为主家,还是接受的好。”
苏弘文不禁暗暗打量,阮姑娘小小年纪,只身一人上路的胆量和在驿站里的谋勇都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如今说出的话更是成熟老道,让人琢磨不透。
其实他路过尤家不过是想进来打声招呼,顺便让他们好生的留下阮姑娘,怕他们因为防备而不肯让她留宿。只是尤家人并不认识阮姑娘,贸贸然留宿一个人,这荒山野岭,毕竟不比长安安全,所以才决定留下来在此等候她。
只是他的这番心意,阮姑娘不要想歪才好。
“阮姑娘这次去长安,是为何事?有没有在下可以效劳的?”
阮馨一愣,嗤笑一声,“公子果真没有尽信我的话,我这次确实要去长安,不过寻我表舅却是实话。”
苏弘文不知这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不过人家有意隐瞒必定是难言之隐,自己也不必强求,不过同去长安,明日启程,大家倒是可以相互间做个伴,她若不肯,不过走慢些,时时照应就行了。
毕竟一个姑娘家只身去长安,路上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天色渐渐暗了,后院不时传来饭菜的香味,阮馨好奇心起想去看看,便站起身,可是脚下一滑,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来了个“老太太钻被窝”,屁股火辣辣的疼。
只是这一摔不要紧,没来及拉住他的苏弘文倒是赶忙将头别了过去。
阮馨还纳闷,她都摔地上了,怎么苏弘文连扶一把都没有啊,就算是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他下马邀她上路时的劲头哪去了?真是。
愤愤然要自己爬起来,这一回头,阮馨也羞红了脸。
原来她为了图凉快,将束裙下面的亵裤裤脚挽了起来,刚才一摔,裙摆飞扬,翻了一半过来正好露出了一节光溜溜的小腿。
这在古代就是春光乍现了,阮馨看到苏弘文别过去的通红的脸,也不觉羞红了脸。
这时双瑞恰巧提了一块肉从后院那边走回来,人未到声先到了,嚷着:“爷,你瞅瞅,我不让他切他非要切,这么一大块都够他们吃上半个月的了。”
阮馨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苏弘文却突然闪了过来,一把将阮馨的裙子盖了下来。
双瑞提着肉莫名其妙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人,眨巴着眼睛,装着什么看见的提着肉又走回去了。阮馨这下可是说不清了,咳了两声赶紧站起来,奔着后院去厨房了。
阮馨想到这里回过神来,想到苏弘文通红的脸和尽量避开的眼睛,就忍不住的笑。
这时尤嫂子出屋来寻她非让她回去喝两碗鸡汤,阮馨拗不过,不得又回去,正好屋子里苏弘文在给尤喜贵讲驿站里发生的事,其他的人都听得认真,阮馨笑着摇了摇头,坐到一边喝热滚滚的鸡汤。
等事情讲完,尤喜贵用手指蘸了些酒在桌子上划拉着数字,好像也是算不明白这笔帐。
双瑞就拍了下大腿,气鼓鼓的说道:“哎呀,要不是我那时拉肚子就也能看见那老板的糗样了,真是可惜。”说完,狠狠咬了口包子。
阮馨忍不住跟着巧儿一块乐,回过头正好对上了苏弘文因喝酒有些微红的眼睛,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笑容溢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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