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冯啊,你这里来新伙计啦?”田万栓走进门来,径直去了柜台。
冯掌柜半搭在柜台上睡觉,听见田万栓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来,睡眼朦胧,“万栓,又来啦,怎么,又和你婆娘吵起来了?”
“嗨,别提了,”田万栓拉开最靠近柜台的一张椅子坐下,然后磕了磕烟袋嘴,“我现在到了点要是不出来,她看我就烦。省着吵架,不如出来躲清闲。”田万栓嘬了两口烟,又往阮馨这边看过来,小声问道:“怎么,又来伙计了?”
冯掌柜也坐过来,瞥了眼站在门口望天的阮馨,努努嘴,“我们三公子又发善心了,说是这姑娘一时来长安没有找到亲人,暂时住着。开始说帮我打打下手,管理账簿,今儿早上三公子走了以后,她就换了伙计的衣裳在外面周旋,倒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好。”
“她是姑娘家?”田万栓有点不敢相信,还回过神仔细瞅了两眼,确实比一般男子秀美得多。
“我跟你说啊,”冯掌柜倾了身子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公子不近女色的,现在看来,那是没遇到合适的。你瞅瞅,这遇到年轻貌美的就舍不得了,把人家放在这里,给我打下手那是面上话,要是她一个堂堂崔家三公子在外面养着个女人,传出去也不好听。可是你看,这姑娘要是来寻亲人,她倒是去寻啊,怎么在我这里耽搁上了,这不是明显的打脸嘛。”
田万栓倒是没有考虑了这么多,不过听冯掌柜絮絮叨叨念这一大通,心眼里对阮馨的感觉就变了几分,眼角瞥着她,也带了些鄙夷。
阮馨坐在门口,半个身子都僵硬了。
此刻那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憋屈了好一会儿。真是不得不佩服人们的想象力啊,能够将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黑白颠倒,还能够让人信以为真,是门学问。阮馨继续望天,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可是脸上早就已经咬牙切齿起来。
“唉,你那个外甥女来了没有?”冯掌柜拿了壶茶来,看来是没有继续打盹的打算了,干脆和田万栓攀谈起来。
田万栓又是猛嘬了两口烟,脸色暗下来,“别提了,要是按她娘信上说的,早该到了,可是到今天都没有影,我这还着急着呢。”
冯掌柜嘴角一瞥,“怎么着,你婆娘那关通过了?”
田万栓眼睛一瞪,也开始絮叨起来,说了昨晚上的事情。冯掌柜窃笑,然后偷着说他老婆的坏话,两个男人一时聊得兴起,就差把酒言欢了。
难怪冯掌柜能够忍受田万栓天天来此蹲在门口,主要还是因为同病相怜。
阮馨耸了下肩膀,为他们二人的老婆感到悲哀。不过有一件事田万栓倒是提醒了阮馨,这个“表舅”还得认,不是将这件事搁着就行的。田万栓知道一个外甥女要来,先不管他婆娘能不能接受,但是毕竟外甥女已经在路上了。可如今几天过去,连个影都没有,联想到出事是十有八九的,到时不知轻重的给刘姒儿的娘回了信,那岂不是要天翻地覆了。
刘姒儿的娘从没怀疑过阮馨的身份,就算是姒儿死了两年也照样接受她,这要是知道阮馨三天都没有到长安,还不急疯了。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阮馨没这么豪迈,但是人家救过她,她也不能无情无义不是。
看着田万栓和冯掌柜两个男人在那里推心置腹,阮馨眼珠子一转,看看客栈里寥寥可数的几个人,然后转身出了客栈。
在外面呆了一会儿,然后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奔着田万栓就去了。
“哎呦,田师傅,你外甥女到了,正和你婆娘在油铺子门口打架呢,你快回去看看吧。”
田万栓一听,噌的站起来就冲了出去。阮馨连忙跟在后面,等拐到了街上,使了好大劲才拉住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表舅,我就是姒儿。”
“什么?”田万栓差点滑倒,看着阮馨,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阮馨好脾气的,从头到尾亦简亦详,说了她怎么在路上被人坑了,怎么得苏弘文相救,又怎么在尤家那里住了一夜,他们又是怎么送她来长安,到见了舅妈的反应,和如何下了决心不相认,说得田万栓一时泪水涟涟。
“真是,舅糊涂啊,”田万栓说着蹲了下来,双手抱头,郁闷非常,“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住到客栈里给人家打杂啊,这以后要是传出去了,你还嫁不嫁人啊?哪有大姑娘家扮成男的抛头露面的?都是舅害了你,唉,舅没本事。”
阮馨听着,觉得这事好像是偏了,赶忙拉着田万栓起来,说了今后的打算。
在客栈住着只是临时的落个脚,既然和表舅也相认了,不如就让他帮着给谋个事情做。田万栓点头应了,说姒儿的娘也是在信中这样交待的,于是即刻拍板,让她在客栈里再委屈几日,等找到了门路再接他回去。
天边的夕阳此刻无限美好,阮馨嘱咐田万栓不要声张,也不要再和舅妈吵架。女人的事,有时候吃软不吃硬,多哄两句,买个东西也许就能换个脾气。田万栓一开始不情不愿,但是想到不能总是让姒儿在外面住,所以就答应下来。
看天色不早,阮馨便让他主动回去收拾铺子。
等再回了客栈,里面已经来了很多吃饭的人。阮馨忙活着,也不理会冯掌柜的眉眼,毕竟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田万栓找到了适合她的工作就躲了这里,反正她不也是多么想靠着苏弘文的势力留在这里。
于是想到了苏弘文,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正和他母亲一起吃饭呢?
阮馨没来由笑笑,继续干活,干活还是好的,能够充实胡思乱想的大脑。
等忙劲过去了,阿丰凑了过来,吞吞吐吐的问了阮馨,“阿馨,明天是佛诞节,掌柜的和他老婆都要去上香,咱这里也歇半日,要不咱们也去上个香吧?”
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仔细想想,阮馨看着阿丰脸上跃跃欲试和扭捏造作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这就是古代所谓的约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