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上菜的机灵非常的小伙计叫阿丰,阮馨和他闲聊几句,找他要了一套伙计的衣裳。
回了房间,阮馨重新挽了头发,换上伙计的衣裳,瞧着镜台上下打量打量,还是有几分古代伙计的味道的。阮馨想着楼下伙计的样子,将巾帕搭在肩上,还学了一句:几位里边请。
忽然想起北京的炸酱面馆,不管和服务员说什么话,对方都会敞亮的回答你,就算是找个零钱,也要大张旗鼓的喊着,声震八方,馆子里每个人都能知道你点了什么,付了多少钱,找了多少钱,又给了多少小费。
虽然第一次去有些难为情,但是每次都会怀念馆子里的氛围,热乎乎的,像是开一个大型的茶话会。
阮馨满意的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将脖子上挂着的那根串着一颗珠子的皮绳塞回了衣裳里面。
这颗珠子也许是刘姒儿生前最为喜爱的一颗珠子,也有可能是所喜爱的人赠予的,也许是心爱的人遗落下的,又或是一个祖传的珠子……
阮馨想了很多版本,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充足到将这根皮绳解下来。
这具身体是刘姒儿的,她阮馨占着,为人家保守一个习惯,似乎就变得理所应当起来了。
回过神来,阮馨朝着镜子里的身影,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转身下了楼。
阿丰见着阮馨的打扮,一时呆住,然后瞧了眼还在柜台里忙碌的掌柜的,将阮馨拉到了一边,“阮姑娘,你这是干什么,等会掌柜的看见了,我可怎么办啊?”阿丰是个小个子,比阮馨高不了多少,好像年纪也不大,但是打小在客栈里摸爬滚打,人非常机灵,懂得审视夺度,也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所以看着阿丰好心的劝告,阮馨弯了眼睛,笑得很甜。
“枉你还机灵鬼似的,我不过就是和你们爷在路上偶然相遇,你们爷的脾气可能你比我了解吧,就是一个喜欢帮助人的主儿。我没有银子还暂住在这里,你们爷让我帮着理账簿,这钱的事,若是交予了你,你干吗?多了少了,或是里面有什么算计,你都懂吗?”
阮馨将里面厉害关系讲给阿丰听,阿丰沉思片刻,有些佩服的点点头。
“可是,阮姑娘……”
“叫我阿馨吧。”
阿丰怔了怔,想到阮馨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应该是比他小的,所以就应下来,继续说道:“阿馨,我们爷临走时交待了,让我们不能亏待了你,就算是你大道理讲一堆,这伙计跑堂的事可怎么能让你做,到时三爷过来了,还不拿着我们问话!”
阮馨鼓鼓腮帮子,然后眯着眼睛朝阿丰笑了笑,“那不就劳烦你了,要是你们爷来了,你就通知我一声,我立刻回屋去换衣裳不就得了。”
阿丰这次瞪了眼珠子,咬着嘴唇摇头。
这时掌柜的四处寻不着阿丰,拐到楼梯下面见着了他们,脾气刚要上来,等看明白了阿丰身边的伙计是阮馨,脾气立马软下来,搓着手笑道:“阮姑娘怎么这副打扮?”
阮馨看看阿丰,然后上前一步,“冯掌柜,我正有事和你商量呢。”
冯掌柜扫了眼阿丰,眼色凶厉,吓得阿丰立刻一激灵,然后挥着巾帕出去招呼客人了。冯掌柜这才笑道:“阮姑娘何事啊?”
“我想了想,既然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那么账目的事情我还是不干的为好,省着给你们弄乱了,倒是给你们添乱。我就在大堂里上个菜,跑个腿,给你们擦擦桌子收拾个碗碟,等我找到了亲人,我立马就走了。”阮馨声音柔和,每说一句都看着冯掌柜的态度。
冯掌柜心里自是希望阮馨不理柜台内的事物,但是三公子都有了话交待,贸贸然让阮姑娘去跑堂,这要是让三公子知道,估计他这个掌柜就当不成了。
这样婉转告诉阮馨,阮馨自是又和他说了一大通道理,直说得冯掌柜都接不上话了,挑不出一个理,这才哽着喉咙同意了阮馨的要求。
于是阮馨便开始了在盛清塬客栈当跑堂的第一天。
话说曾经上学的时候学的那点珠算,加上大学里在快餐店赚零花钱的经验,阮馨当个古代跑堂可谓是手到擒来一般简单。
而且阮馨嘴甜,服务态度好,不分老少,通通都喜欢拉着她闲聊。
因为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在古代生活,要尽一切力量融入到这里的生活里,阮馨用心的感受这里质朴的生活,感受着这个不发达的时代里人们的安居乐业,人们的家长里短。
冯掌柜一开始并不敢指使阮馨干这干那,但是阮馨腿脚勤快,心里头没有抵触情绪在,所以干活都极其卖力。所以渐渐的,冯掌柜也开始拿她当半个自己人使,口气硬了些,也带着几分熟络。
至于阿丰,他时时就忘了阮馨本是个女子了。
跟着阿丰学了客栈里的一系列程序,可是跑堂无外乎这几件事,点菜、上菜、结账、收盘,阮馨再笨,干个五六次也熟了。所以不出一个上午,阮馨已经能独挡一面,给客人安排桌子,推荐菜品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阮馨见到了昨天出来跟尤喜贵买羊的那个厨子。那人叫钱宗宝,也就27、8的岁数,经人介绍,跟尤喜贵搭上线买羊羔,算来,也有一年多的功夫了。钱宗宝是个敞亮人,阮馨估摸着尤喜贵可能和他打过招呼,所以看他往阮馨的米饭下面埋鸡蛋时,阮馨不敢声张,只是一直道谢。
阿丰趁着吃饭,大家都聚齐的机会,给阮馨一一介绍客栈里干活的人。
阮馨打过招呼,扫了一圈这些人,除了穿得还算体面的一个妇人,其他人都是男子。所以吃饭时,阮馨自然的走到了妇人那一桌,在她旁边坐下来。闲聊后才发现,原来这妇人是冯掌柜的内人孙氏,家就在客栈后院的厢房里。
“我早听说了姑娘的事,我们当家的一回来就夸姑娘的好算盘呢。”孙氏笑道,夹了满满的菜到阮馨碗里。
“没有的事,就是会往上叠加,别的都不会。”阮馨说的是实话,小的时候被老妈逼过学心算,练算盘是心算的一个过程。而且阮馨真的就只会加法,连减法算着都费劲,要不是喜欢拿着算盘一加二加三这么一直的加到一百玩,她拨算盘也没有这么快。
孙氏不信,以为是阮馨谦虚,还不停的夸她,阮馨闷头吃饭,一时叫苦不迭。
想来,他们可能还没有放下对阮馨的戒备吧,以为她是苏弘文派来监视他们的,所以对阮馨都是礼让三分。
阮馨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苏弘文,好像毁了他名声似的。
吃过午饭,客栈没什么人来吃饭,大家三三两两聚在后院里,阮馨喜欢看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也为了看着店面,所以趴在大堂临门口的桌子上。不过时间长了,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正迷糊着,突然有人叫她,阮馨睁开眼,才听到那人叫的是“姒儿”,所以一骨碌坐起来,发现志阳神清气爽的回了来。
“怎么样?铁匠铺子可收你?”
志阳对阮馨的造型有些不适应,但是他现在在兴奋头上根本顾不上这么多,猛地点头,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扑通一声坐下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许四叔的儿子,叫板凳的,小时候咱们都跟在他后面板凳哥板凳哥叫的,你还记不记得了?”
阮馨一时语塞,尴尬的摇摇头,等着听志阳的下文。志阳正高兴着,所以也没有在乎阮馨记不记得,接着说道:“板凳哥在铁匠铺已经是说一不二的了,我说来投奔他,让他帮着我寻个事由,他二话没说就让我留下来了。姒儿,以后我就能在长安生活了!”
说到最后,志阳几乎跳了起来。
看到他这样,阮馨也从心眼里欣喜起来。志阳帮过她,若不是他肯出手相救,没准阮馨现在就被烧死了呢。他不仅相信她,还愿意陪着她一路来长安,就算他只是对“刘姒儿”有感情,阮馨仍是感激他的。如今他在长安有了事做,几年学徒做下来,掌握一些打铁的要领,今后这就是本事,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的。
志阳一时压下喜悦来,神色突然认真起来,“姒儿,你怎么在这里做起跑堂来了?”
和志阳说了过程和心里的打算,志阳叹了口气,伸手从腰带上扯下一个布袋子,放在了阮馨面前,“姒儿,这里面有一百文钱,你先用着吧,不够了我再来想办法。”
阮馨突然怔住,看着这个深蓝色布头缝的钱袋,一时鼻子一酸,感觉眼眶都胀了起来。
“志阳,谢谢你,但是我手里还有钱,这些你拿回去留着用。”看志阳还欲说叨,阮馨脸色柔和下来,笑道,“我没有了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自然回去找你的。我一个女子,身上带太多钱也不好。”
志阳拍了下脑门,点头应了。跟阮馨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因为还要回去,所以和阮馨做了别。临走前,嘱咐了阮馨铁匠铺子的具体位置,确认了好几遍才肯走。
可是刚送走志阳,转身却看见田万栓拿着个烟袋溜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