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此话当真？”
慕容苍笃定地点头。
“日曜和月华……双，双修……？”
“恩，这正是治疗你身上寒疾的方法。否则，你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他唇角挂着笑，说的话却分明是赤果果的威胁……望着对面的国师大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仔细地回味一番他这些话的意思，顾小郡主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眼珠子一转，谨慎地问道：“那……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没有月华圣主的辅助，日曜圣主也无法练成真正的天机诀。”
“哦，原来如此。”顾若云斜眼望他，做出一副已经将他看穿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说是为了帮我治病，其实是为了练成那个什么天机诀。”
慕容苍望着她的表情，并不争辩，反而赞许地道：“嗯，聪明！”
“怪不得当初我揭下你的面具时，你就说我们是有缘之人。你装作偶然结识我，其实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她作恍然大悟状。
他笑着点头：“你说得对，这世上本就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没有人会白白给你好处，只有互利互惠。小郡主，我帮你治病，你跟我回天机宫，如何？”
“可是……这交易不公平！”她脱口而出。
“对于你来说，这可是性命攸关，哪里不公平了？”他问道。
顾若云迟疑半天，脸竟然红了：“可是你说，要双……双修，那我岂不是要……要和你……你休想占我的便宜，那不可能！”
慕容苍一愣，忍不住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想占你的什么便宜？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我在阿雨给我找来的故事话本里看到过。那话本里写，某某英雄遇到一个漂亮女子，于是就借口说要和她双修天下无敌的绝世武功，将她抢回山上，然后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停！”他忍不住打断了她那活灵活现的描述，“那是哪个荒唐的家伙写的话本？你这是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那故事里的山寨匪首，专门下山来抢压寨夫人的么？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哈哈哈……”
看着他开怀大笑，顾若云只觉惊讶万分：“国师，原来你也会这样笑的啊？”
慕容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止住笑正色道：“咳咳，总之这事由你自己做决定。在你想清楚之前，我是不会逼你的。”
“恩，国师的意思我明白了。事关重大，容我仔细想想。”她端起小桌上的茶杯浅吸了一口，故作严肃深沉状。
其实这个聪明的丫头，根本就还在怀疑自己的话吧……
慕容苍手托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他这才发现，这个玉玲珑一般漂亮单纯的女孩实在是很有趣。
顾若云站起身来，只见水面宽敞起来，小船就要漂入浣云湖。此时的湖面上荡漾着月亮的粼粼碎光，又飘摇着湖边倒映的灯火，有一种迷蒙而静谧的美。
她抬头寻找顾千帆和阿雨所乘的小船，却意外地发现偌大一个浣云湖上竟然空空荡荡，连一条小舟都没有。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一排官船横挡在前面，将小船都拦在了通过秦洹河进入浣云湖的湖口。被打扰了游兴的泛舟客们都悻悻地上了岸，顾千帆他们想必也已经上岸去了。
“今晚封湖，那边的人，停船上岸！”
有人对着他们高声叫道。
“这是在做什么？”顾若云觉得很奇怪。从前的中秋夜，浣云湖上总是轻舟云集，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其中，而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封锁浣云湖呢？
“小郡主你不知道么？今夜当京太子正在游湖，所以当然会有官船封锁湖面，闲人免进。”倒是慕容苍回答了她的问题。
顾若云放眼望去，果然见湖心岛上灯光璀璨，周围停泊了好几艘缀满宫灯的皇家画舫。
“竟然是李锦？今年中秋宫里竟然玩这游湖的新花样？可是，有些奇怪啊……”她颇觉意外，按李锦的性子，很难想象他会特意搞这样的排场；而若是太后和皇上，他们也从不会在中秋夜出宫游玩。
慕容苍面色显出一丝沉郁，迟疑片刻，淡淡地说道：“今晚是太子和柳家千金订婚的大喜之日，所以特意到湖心岛的合欢树下祈福。”
听到这一句，顾若云脑子里又是“嗡”地一声。
“李锦他？你说他……”她似是不愿相信，脸色却涨得通红。
“看来，他事先竟没有告诉过你。”慕容苍稍有些不忍地说道。顾家郡主和太子有婚约的事几乎路人皆知，而太子真正要迎娶为正妃的人是柳家千金的事，也是满朝皆知。而这天真又单纯的女孩，却是唯一要被隐瞒的人。
而顾若云此刻才明白阿雨所说的果然是实话，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哥哥会特意回家陪她一起过中秋了。他故作欢颜，是害怕妹妹在今夜黯然神伤么？
她可以想象到，此时此刻，李锦就站在那被灯火点缀得闪闪发亮的合欢树下。而他的身边，依偎着的是那个家世显赫，真正能配得上他的柳翩翩。
可是，明明前一****还来找过自己，和往常一样陪自己笑闹，却连半句都没有提过他要和别人订婚的事。是他说不出口所以故意隐瞒，还是根本就觉得这事无需解释？
一种遭到背叛的钝痛突然袭上胸口，让她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
“今天晚上真冷……”她喃喃着，拉紧衣衫，呆呆地遥望着湖心岛。这个前一刻还活泼灵动的女孩，此刻却面色苍白，单薄娇小的身影在这夜风中瑟瑟发抖。
望着她的神情，慕容苍只觉得这月光都忽然渗出了冷意。
皇家本无情，若生就了这样的单纯和娇气，不谙世事的她又为何要卷进那复杂又冷酷的皇家？
他心中感慨，却什么劝慰的话都没说。他略一思忖，伸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腰身：“我带你去那湖心岛上，你去把太子抢回来如何？”
“什么？我……”她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意图，却已经被他紧紧揽住。而后，身体便随着他飞起来了。
“你干什么？！啊——”她惊得大叫一声。
“别挣扎，小心掉下湖去。”他用哄劝的口吻说道。
她只好紧张地抓住他的臂膀，紧紧地闭上眼。感觉到他的手将自己抓得很稳，她方才安下心来，却不敢睁眼。她听到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脑袋有些晕眩，仿佛是做梦一般。浣云湖的湿润气息中，有一丝清新又带点苦涩的味道将她围绕，她知道这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慕容苍的轻功果然是非同凡响，如此宽阔的湖面，他竟能够带着一人御风而行，这恐怕就是那传说中的“踏水无痕”了。这真的是飞一般的感觉，可是她心中却无半点兴奋。
心中仿佛缺了一块一般难受，她不自觉地将身体紧紧靠到离他最近的这个人胸口，却感觉他的身体竟和自己一样是一片冰凉。
可是，那个总是用自己的怀抱温暖她的人，此刻却和别的女子站在合欢树下。
她无声地抽泣，两行清泪悄悄地流下。
等到她睁开眼，却发现他们落脚之处并不是湖心岛，而是在湖对面的岸边。
这里并没有夜游的人群，也没有明亮的灯火，而是一大片竹林。微风吹过，带来一阵阵竹叶的清香。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湖心岛么？”她有些疑惑。
“我骗你的，我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慕容苍淡淡地说道。
“你……你居然捉弄我！”她气得跺脚。
“你真想在此时此刻去找他理论？”他认真地说道，“若你如此做了，他会很为难，你也会很为难。郡主你很聪明，不用我说，你应该都懂得的，不是么？”
顾若云无言以对。他说得没错，若此刻她站到李锦面前，又能怎样呢？他和柳翩翩的婚约，有太后的撮合，还有柳家在背后的支持，他作为太子尚且毫无反抗之力，她这样一个说话没有半点分量的小女子又能怎样呢？
一时间，无边的惆怅弥漫开来，将整个夜空都铺满，她只觉得月色如晦，夜风如咽。
不知道自己到底呆站着惆怅了多久，等到回过神来，她才发觉慕容苍就倚靠在一旁的一棵竹子上，在一旁静静地陪了她很久。见她转过头望着自己，他伸手拈起一片竹叶放到唇边，便有似是而非的曲调从那草叶上飘出。虽然旋律简单，却也悠扬婉转，应和着林中秋夜的虫鸣，听来让人觉得静谧而安宁。
听着这自然天成的旋律从如同谪仙般的人唇边悠扬地传出，她竟觉得胸中的烦闷减轻了不少。
一曲吹毕，他说道：“已经很晚，你该回家了。”
“我不想回去。”她低声道。
“那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
“我……我要借酒浇愁，你陪我？”
“恩。”他勾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