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衍文帝乃是大大的仁君,这天下在他的治理下可谓是歌舞升平,一片和谐,百姓也得以安居乐业,在上京城中已多年不见所谓“卖身葬×”的戏码,如此戏剧性的事情自然引得人们驻足观看,啧啧称奇。观众越聚越多,却不见有人慷慨解囊将这人买走。
如花仗着身小灵巧,很快就挤入了内圈。于是这才晓得了什么叫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与此同时,也深刻体会到了大衍国民众对于八卦的执着之心。天哪!怎么有人这么脏?那刺鼻的异味简直令她想要不顾一切的遁走!脏就算了,一个人怎么能丑成这个样子?丑也就罢了,怎么还透露出那么一股猥琐的味道?请原谅她的文学修养不高,实在无法描述出这人的模样。
唉……也怪不得他卖不出去了。不过,待看到那人身后被凉席覆住的小小身躯后,如花又不禁起了恻隐之心。看那身形,女孩应该还很小吧?这么小就魂断黄泉,他的父亲该有多伤心?
如花拽了拽身旁大叔的袖子,问道:“这位大叔,您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好心人帮他吗?”
她这边厢刚一问,还不待那大叔说话,四周的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答起来了。
“小姑娘,不是没有好心人,是他要的这价钱没人出得起啊……”
“是啊!五十两哇!都够我们一家省吃俭用个一二十年了。”
“葬个人哪需要这么多钱哪?再说他还长得这个样子,有人买就不错了,竟还敢开这么高的价钱!”
“就是就是,五十两银子都可以买个如花美婢了,谁要他啊?”
……
如花皱眉,想她堂堂一国公主每月也只有五十两的零花,这人的要价也确实高了些。
但是,想想那夭折的小女孩,如花狠了狠心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搜罗出来,看看大约有十几两的样子,便怀着壮士扼腕的决心,捂鼻走至那人身前大声道:“喏!给你钱!”
那人抬眼,却并不去接银两,而是失了魂般定定地望向她。
如花花钱一向大手大脚,从未存有积蓄,如今拿出十几两银子来已是着实不易,她以为那人嫌少,不由心痛不已,“这可是我全部积蓄了啊!多了我也没有的!虽然没有五十两那么多,可葬个人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吧?而且你还不用卖身于我,继续维持你的自由身来着。怎样?很划算吧?”
如花几乎都快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却发现那人仍是没有伸手接钱,只看着她不说话。细看之下才能发现,如此丑陋之人竟也有双媚态天成的桃花眼。如花怔了怔,又想这人或许是个哑巴也不一定,便主动托起那人手来,将银两放入那人手里。
谁曾想,那人竟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如花受到了惊吓,忙挣扎道:“你要干嘛?!”
那人仍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围观人群只是议论,却未见有预备出手的。
如花的惊吓也只有一瞬,她自我陶醉的想到,或许那人已是感动到了极点,却又无法言表,这才做了如此举动?她一边试图掰开那人的手指,一边干笑道:“大哥!你不要太感动嘛!小妹做好事历来都是不求回报的,你要淡定一些才好!”
那人不为所动,仍是紧抓着如花的手不放。他蓦然一笑,竟是不卑不亢地开口言道:“这位小姐既然愿出资安葬小女,那在下也自当遵守承诺将区区贱命卖于小姐,又岂能言而无信?”
如花表情怪异。这人原来竟不是哑巴的吗?可刚刚干嘛呆呆的看着自己不说话?难道……他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如花被自己的想法骇道,不由恶寒。
此时,有一美人翩然行来,口中言道:“这位小哥所言差矣,我家小姐既是自愿资助于你,自是不求回报的,你若仍旧固执己见,岂不是辜负了我家小姐的一片心意?”
美人便是子容,她不动声色分开二人的手,又颇为无奈的对如花道:“小姐,下次可再不能随便乱跑了,子容不能保证每次都能这么快找到您。”
如花挠头干笑,四周人群则抽气声不断。只因子容过于貌美,又气度雍容,怎么看都不像一介婢女。反观如花,长相平平,除了一双灵动的黑眸为其增色不少外,怎么看都是傻乎乎的邻家小妹,又哪里像是一位大家小姐?
适逢此时,忽有一阵大风袭来,人们便在风中凌乱了。
大风在使人们凌乱的同时,也将那覆尸的凉席吹了起来,抛开了凉席的遮掩,呈现在大家面前的竟是一具狗尸?!
于是,人们更加风中凌乱了。
所有人都呆了片刻,暗道这出戏果真精彩。
如花反应过来,不禁气极,也不嫌脏,揪着那人道:“你的女儿呢?你不是要卖身葬女吗?那你的女儿又在哪里?”
那人脸上不见丝毫惊慌之色,只缓缓答道:“这便是在下的女儿花花了。对小姐而言,它或许只是一只狗,但对在下而言,花花却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存在,如今它虽身死却也是不可委屈的,自然要风光大葬。”
如花怒了,不顾子容的阻拦便要从那人手上抢钱,“我管你那么多!这只狗你爱怎么葬就怎么葬,本小姐才不要花这份冤枉钱!你识相的话,就快快将钱还我!”
那人兀自微笑着,抬了手给如花,“你若是能够拿走的话,便来拿呀!”
如花自是毫不犹豫的用了双手去掰那人紧握的手,可任她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无法将那人的手掰开。
那人一副享受至极的样子,配上那丑陋的面容及猥琐的气质,华丽丽地雷倒了一大群人。
子容抚额,心中叹息道:“堂堂一国公主,竟为了十几两银子大动干戈,不顾形象地与人争执,真是……”
围观群众也不住暗叹:“这个小姑娘真是好生彪悍,若是我家女儿……啧啧……幸好啊……”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时,一位白衣少年出现了。
少年清如皓月,冷若皑雪,眉眼五官更是好看的一塌糊涂,眼波流转间,便有人自行让开一条道路供他通行。
感受到了周围的寂寥无声,如花疑惑,转头,几乎瞬间就要泪流满面。
“神啊!戳瞎我的双眼吧!”如花如是想,“在美少年面前这个样子,我还要不要活了?”
但其实,如花的懊恼是毫无道理的,因为美少年的目光根本未曾向她看去,而是直接落在了肮脏丑陋猥琐男那里。
“还没闹够吗?”
果然,美少年的声音也是美的,有着冬日冷泉潺潺流淌的清越。
肮脏丑陋猥琐男对于如花的痴迷很是不以为然,恨不得从鼻孔发出声来,“你管我。”
美少年不恼不怒,只淡然的径自转身离去。
肮脏丑陋猥琐男见此,嘴中虽逞强说着:“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怎么那么没尊严啊我?”之类的话,肢体动作却好不迅速地给出了一系列反应:将骗到的银子往怀里一塞,随即便利索地起身来追了上去。
紧接着,更为传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只据说名叫花花的“狗尸”在动了动耳朵后,竟唰地立起身子,抖了抖毛后淡定地跟着肮脏丑陋猥琐男走出了人群。
人们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好大一会儿后,如花才耻辱地发觉自己就是那个唯一的冤大头,而且还被美色迷了眼睛,呆呆地任那行骗者大摇大摆离去。
如花抓狂,子容失笑。
人群很快就作鸟兽散了,只有如花还纠结的立于原地,一会儿花痴的想起白衣美少年,一会儿又愤怒的恨不得将那肮脏丑陋猥琐男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