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如花在宫中很是蛰伏了一段日子。
没有钱的日子实在难熬,偏偏老爹又是极有原则的一个人,任她如何撒娇耍赖都不肯预支给她下个月的零花。如花正积聚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那罪魁祸首竟找上了门来。
一日,刘成代儿子找老爹提亲,提亲的对象却不是她才华横溢倾国倾城的孪生妹妹似玉,而是整日介无所事事胸无大志的她。由于念及她年龄尚小,仍未及笄,所以老爹果断的拒绝了这门亲事。
当然,除此因由之外,也不乏一些政治原因。
老爹其实并不老,如今三十又五风华正茂。他俊朗的面容,清若远山的眉目,这些年来都从未变过,仿若岁月匆匆于他而言不过弹指瞬间。如花有时会想,或许老爹如今的淡定,稳重,开怀,愤怒全都是伪装,他的喜怒哀乐早就就随着着母亲一同死去。她从不怀疑母亲的美好,如果不是母亲足够美好,又怎能令得老爹如此挂怀?母亲在时老爹便专宠于她,母亲死后老爹也不曾忘情,而是将所有的爱都投注在了她与似玉身上。
由于老爹子息单薄,只得了她与似玉两个女儿,朝臣便纷纷上奏,希望老爹广纳嫔妃开枝散叶。老爹初时并不予以理会,可那些人越催越紧,巴不得都将自己女儿送进宫去争宠。老爹烦不胜烦,于是只得将酝酿多年的决定提前公布于众,那就是设皇太女一位,这候选人自然就是她与似玉。
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又有多少老臣要撞柱子死谏,可老爹态度坚决,似玉更是自小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与才能,慢慢地,人们也就接受了。
虽说从没人觉得游手好闲的如花会成为皇太女,但她怎么说也是候选人之一,所以婚姻之事自然需要非常郑重。如今如花不过十三岁,未来如何还不确定,身为父亲自然希望她能够有大的作为。即使无心政治,他也不会逼迫,但婚姻之事终究需得她自己做主方才能有幸福。更何况齐大非偶,刘家并非良配。
话虽如此说,可如花对于向自己提亲之人还是感到很稀罕的,便在问明老爹之后召了那人晋见。
到了次日清晨,如花一早便在御花园中寻了一僻静小亭静侯。
这亭是八角琉璃亭,先帝赐名“若初”,据说这里曾是他与先皇后初遇之地。而后因为重重原因,先皇后自缢,先帝悲痛缅怀之际便取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之意命名。
亭中石桌上摆放有精致的瓜果甜品数碟,但一向爱吃的如花此刻却是无心于此。
“刘芒。”如花默念,抬头问子容道:“怎么会有人起这样有歧义的名字呢?子容你说,他会是个怎样的人啊?啊……不过,既然是刘家嫡子,必然也是个风雅俊秀之人吧?”少女情怀总是诗,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有人在似玉的光芒下发现自己的美好,如花还是感到极为开心的,虽仍未谋面却也给那人暗暗加了分。
子容但笑不语,表示无从回答。
如花本就不需子容说出个一二三来,见她不答便又继续问道:“我今天这身打扮可还入得眼去?”
子容也不过十九岁的年龄,看着如花转身轻笑却恍惚中有了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慨叹。其实如花长得也算乖巧可人,巴掌大的小脸配上大而明亮的双瞳,真真称得上是个明眸皓齿的小美人。今日着一袭湖绿色的对襟长裙,只裙角襟口绣了细细密密的白花。腰间绿纱轻挽,显得轻灵动人。剔透的水滴状翡翠耳坠,又衬得肤色白皙晶莹,如今垂首浅笑,确可让人惊艳。但宫中美人实多,小公主似玉又偏偏是个仙女样的美人坯子,如花的光芒难免会被掩盖。
子容犹自恍惚,便有一男子惬意而来,口中惊叹道:“啊呀呀!我这可是看到了小仙子?”
只见那人红衣张扬,肤白胜雪,黑发如瀑,简单的颜色交织,却是勾勒出了一种动人心魄的风情。待得他行至身前,如花更是看得连魂儿都丢了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旋:“妖……妖孽啊!”
男子被如花的呆样取悦,只觉胸臆中大大的舒了口恶气。一双桃花眼粲然生辉,弯成了好看的新月形状,水汪汪地似要溢出,令人望之魂移。他如玉般的食指挑起如花莹白的下巴,婉转浅笑道:“我原还以为看到了小仙子,谁知竟是碰上了个小阿呆。”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偏是被他说得百转低回,暧昧至极,直叫人听的脸红心跳如有鹿撞。
“你……你你你你你是?”这结结巴巴的话一说完,如花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子容会心而笑,悄然退去。
男子即是刘芒。
上次如花花痴白衣美少年姬昃,令得他颇为不爽,一直耿耿于怀记恨在心,打定主意势要让这小丫头好好为他惊艳一回不可。现今看来,小丫头的反应并未让他失望。
刘芒贴近如花耳廓,魅惑道:“我?我就是那个向你提亲的刘芒啊。”
如花娇羞无限。
“啊!是了!”刘芒做恍然大悟状,“我应该还是你心中那个恨不得大卸八块的所谓‘肮脏丑陋猥琐男’吧……”
如花瞬间石化。
刘芒笑得越发深不可测。
呆滞再三,如花终是决定遵从本心。暗暗吞了吞口水后,一双小肉手,悄然爬上了刘芒的妖颜。
首先呢就是在耳际线摸索,或许他是带了小话本中所说的人皮面具?我摸我摸我摸摸摸……咦?怎么什么都摸不到?没道理丑男突然变妖男的啊。
要不,就是敷了什么易容的妆粉?我摸我摸我继续摸……咦?这皮肤怎么这么滑溜?根本就没有丝毫化妆的痕迹嘛。好不甘心!
刘芒不动声色,任那小手在他脸上摸索,由最初的怀疑,到后来的……痴迷。
如花只觉入手一片软腻光洁,不舍丢手,渐渐地,小肉手改变了初衷,抚过他弧度优雅的眉峰,似若桃花的双眼,俊挺不羁的鼻梁,就在即将下滑到花瓣般美好柔软的薄唇时,小肉手却被捉住了。
刘芒调笑道:“公主可是在非礼在下?”
如花顿觉气血攻心,几欲吐血而亡。神啊!佛啊!祖啊!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赐死她吧,她没脸活了!
看着如花羞愤欲死的神情,刘芒嘴角溢出低低的笑声,笑声销魂蚀骨,直叫人欲罢不能。于是,如花再度没出息的痴了,甚至忘了收回被某人抓着的小肉手,小肉手被刘芒抓着放在了自己的唇边,“既然公主想要,在下又岂有不满足之理?”
“你……你你你你你……”如花悲愤地收回自己的小肉手,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才得以继续道:“你休得胡言乱语!”
刘芒挑眉:“哦?”
“反正……反正我才没有想要!”啊!好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是吗?”
“我……你……”如花想,反正脸也丢够了,那就丢个彻底,“你还我银子!”
刘芒做伤心状,“原来在下的‘以身相许’竟还抵不过十几两银子吗?”
如花被噎得无语,脑中不自觉地开始回想方才手下的滑腻触感,心中竟也是觉得值的。
于是,如花被自己的无耻震撼到,遂掩面泪奔。
刘芒放声大笑,但觉心中无比舒爽。
听到笑声兀自想入非非的如花再次被自己的花痴震撼到,于是跑得更快了。
子容暗暗叹息,现出身来向刘芒纳了一福后,道:“公主单纯,还望刘公子‘手下留情’。”说完,便也尾随如花而去了。
只余刘芒一人立于原地,不住地摇头苦笑。
这二次会面,终也是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