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来要孩子的是兰湛,雪琅心情好了很多,想到小七身体虚弱爬窗劳力,很体贴的把门给开了。
然后对兰湛道,“你奔波一夜,可有不舒服?”
兰湛摇摇头,目光落在兰亭身上。雪琅抱紧了她,警惕道,“别的怎么都行,你别打她主意,虽然他是你四哥,就算是你,也不行。”
兰湛深深看着她良久开口,“杀妻,确实是一件再残忍不过的事,这样残忍的事又有谁会愿意去干?”
是,对于一身寒气的大冰块,从三年前初见她就没有点点好感,对于他干过的事她都看着咬牙,却没有去想他为何会去做这些事,雪琅抬眼迎上兰湛的眸光,发现向来明湛如玉的眸光里似是落了浅雪,凄冷而清漠
于是她听见了向来不爱开口的兰湛一次说了那么多的话,“四哥从小孤傲,除了父皇母后,没有给任何人下过跪,但是三年前他为了我的病给毫不相识的公子屈下双膝,四哥他向来做事磊落,但不惜绑架你威胁于他人,一样是为了我的病,四哥他天性淡漠,少与女人相言,然而从三年前回天都后就娶了三家阀门贵胄的千金,李清也不过是他为了稳住朝政的一颗棋子。”
兰湛低眉遮住眼底情绪,继续道,“所以他不爱她,他让李清父母冤死是因为他们已经怀疑皇帝是假的,他迫不得已亲手杀死李清也不过是因为她要当众说出我在哪里,我会立刻有杀身之祸。他明明可以跑掉去调兵,不被李克追杀,却因暂时兵力不足怕往南跑暴漏我的住处而不惜带着你进入天幕交界的死路,他让孙仲平去调兵却是来保护我,让你家先生告诉公子切勿让我出去,要不是我听到了这一切,他今夜也许——”
兰湛平静道,“所以,你要讨厌都算到我头上吧,最残忍的人是我,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雪琅皱着眉头想了大半天,轻声道,“小七,我不讨厌你,你别难过。”于是抱着兰亭挨着他坐下,“可是小七,他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要娶人家,娶了人家还不好好待人家,先生说女人嫁出去丈夫就是女人的家,这样对李清,对宝宝,都太不公平了。”
兰湛看着她无暇的眸子里疑惑重重,望进她眼底,“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四哥就该天生受尽孤苦,我就该天生恶病缠身?”雪琅咬牙不做声,良久道,“可是宝宝好可怜,我不能给他。你四哥又不爱她娘亲,也不疼她,跟着他做什么。”
兰湛轻声道,“四哥天性淡漠却并非无血无肉,他自小最怕欠了人家,他以前疼爱兰亭是真是假或许难说,可是李清在他心中是个欠,他将那些欠都会变成对兰亭的好,他心里也才好舒服些。”
雪琅其实明白了,也相信兰湛的话,最后兰湮以身犯险引开追兵让她把兰亭带出去,他对兰亭也许以后真的会好,可是——雪琅抱紧了兰亭,“不行,以后宝宝知道了她怎么办,不行——他舒服不舒服我不管,我就是心疼她。”雪琅亲昵的蹭蹭怀中可爱的宝宝。
兰湛静静的看着她,“琅儿,你还小,有些事你并不懂得。”雪琅闷声道,“你才比我大两岁而已。”
兰湛道,“是,可是我的心却无法小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和四哥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顿了顿,“也还是不知道的好。”雪琅皱着眉头歪脸看他,他又恢复了如玉温暖的摸样,“听话,把她给我吧,我和四哥都会好好待她。”
雪琅抱起兰亭坐到另一边去,闷头不说话。
兰湛温言道,“琅儿,这样我会觉得欠四哥太多,你忍心叫我残躯带着愧疚,余生如此?”
雪琅纠结的看了他一眼,“小七,你四哥待你怎样,你怎样待他,都应该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就不该连累宝宝,反正你好好养病,别的事——”她怜惜的看着他,“我都应你,这件不行,我已经决定要和她和我一起生活了。你四哥那个人我怎么想都怎么不可靠”
兰湛敛了唇看她也并不叹息,只静静道,“或许,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想要守住这一样,总要放弃另一样,是我,让四哥为难了,他有多苦,我就该十倍的比他苦。”
雪琅抽抽鼻子,“小七,你别说了,我知道你难受,我心疼你,你难受我也难受,可是你我再难受,我也不会动摇的,为了宝宝,我怎么都不会让你们把她抢走,谁要都不行,谁劝也没用,你吃药睡觉去吧。”
“把孩子给人家。”淡雅玉音传来,雪琅一听到这声音立刻把兰亭抱的更紧,干脆一跳躲到了榻上。
兰湛看到雪琅的反应,心道看来也不是谁要也没用,谁劝也不行,却因为她的反应有些怜惜,她内心是多么的害怕她爹爹不和她站在同一立场上。
倾夜看着榻上的雪琅,淡淡眸光,微微凝望,双手轻扣一语未发,雪琅却忍受不下去,狠心拽了床榻的帐子干脆把自己遮起来,里面传来兰亭愉悦的低语,“躲猫猫,呼呼——”
仍旧是沉默,雪琅却是个最没性子的,隔了帘帐似乎依然感受到那清凉不满的眸光,她嗯哼一声开口,“爹爹,你不用讲,我都知道,我不该抢人家孩子,我不该管人家闲事,我做的没道理,可你训我也没用,我就是不想给,不给不给就是不给。”最后就带了些撒娇的耍赖意味。
这撒娇并没有换来倾夜的宽容怜悯,这耍赖也并没有激怒倾夜,他只是淡淡的说,“好,我不训你,你自己选吧,要我还是要她。”
雪琅只觉的眼前一阵眩晕,“爹爹,你什么意思。”
倾夜道,“你要是给她当娘,以后就不必我给你当爹了。”
雪琅一把撩开帐子,怔怔的看着倾夜,眼内充满了委屈疑惑。虽然从小在很多事情上达不成共识,可是他从没有这样威胁过她。
兰湛看过雪琅,“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倾夜淡淡道,“我们家务事,七殿下务须插手。”他看着雪琅拉帐子的手莹白锁紧,清透的眸子层层水雾蔓延上来,却咬着牙勉强着自己死死不开口,便转过轮椅向外走,淡淡留下最后一句,“既如此,以后只当你爹爹死了吧。”
“不!”雪琅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泪却已经下来了,她跳下榻把兰亭扔给兰湛,那满脸的委屈一泪千行,千般忍耐终妥协,那般心不甘情不愿的却再也难抬眼看兰亭一眼,“走,都走!”
兰湛凤眉紧锁,眼底清光笼着雪琅,“抱歉。”说罢抱着兰亭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