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来了,便不想她受苦,不再让任何一个人去接触她,如果将她与人世隔开,她会开心快乐,他便会抱着她离开整个世间,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错了,太过通透,来晚了,这世间悲苦,为何放任她去尝试。
深暗的刑部大牢,他闻着潮湿的味道,想要看看她受的苦,即便是地狱,她在里面,他也要进来,光影晦暗中她抱着身子蜷缩着,以困兽的姿势抵挡所有来捆绑她的人,她骨子里是个自由的孩子,天塌下来也是不肯被人捆缚的。
且容哽咽着还未叫出声泪已经落下来。
“不要过来!”雪琅听到动静本能的喊出来,却在抬眼刹那彻底惊呆,那潮湿昏暗的光影中熟悉的出尘容颜,那清淡眉眼里竟然有晶莹的润泽,璀璨的让人心疼,她啊的一声扑过去,“爹爹,爹爹——是你么——”
“是——”他应着她,紧紧环抱着她。
“爹爹——”
“嗯——”
“爹爹,琅儿想你——”
“爹爹知道。”
“爹爹——”她在他颈子里蹭来蹭去,千言万语却哽咽不出,倾夜只觉得有暖流熨烫了自己的肌肤,他抬手抚去她的泪珠,她一句不说,一声一字只唤爹爹,唤一声,他便应一声。
抱了她很久,雪琅只觉得恍若梦中,抓的紧靠的紧,她缓缓安静下来,寂静中气息可闻,她用的她的脸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怕某一瞬间错过了便是一场梦,错过了便是永远,他便任她肆意,只要她安心。
那么久,久到如果是场梦一定会醒来,她仰起头捧着他的脸,声息几不可闻,“爹爹——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温柔的告诉她,“不是梦,琅儿,爹爹来了。”
雪琅只看到昏暗的天地间只有他一双清眸温润,万物失色,她那颗如天地间悬浮尘埃的心忽而就落了下来,她凑上去亲吻他的眼眸,他的眼睫微颤如花枝乱颤里月色挠过心间。
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人,这是她宁死也愿意信任等待的人,这是她生生世世不可离弃的人,她的心瞬间充满了,天地间再也没有可怕的事情,她不可自抑的的肆意这种极致幸福的感觉,她的唇微微下扫,吻过他的鼻尖,触到了他温软的唇,只觉得他在身下一颤,却是那般的真实可触,可是他并没有像多年前那样消失,他在片刻僵硬后又将她拥入怀抱。
那一刻,她只觉得醉了,宁愿永远呆在这阴暗潮湿的刑部牢房里,忘掉了尘世间的一切。
几日的牢狱之灾使得雪琅身心疲惫,见到倾夜后心神又过度兴奋,所以在轿子上的时候,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她抱着倾夜睡了。
“爹爹!”她一声惊呼醒来便往床下跌,端着药的且容扶起她,“琅儿,琅儿,先把药喝了,公子一会儿就回来。”雪琅半坐在床,泪眼汪汪的看着且容,“容姨,刚才琅儿梦见爹爹走了。”
且容爱怜的抚着她的发丝,“那只是梦,不是真的,乖,先把药喝了。”
雪琅张开嘴接收了已到唇边的药,喝了一口便大呼,“坏了,一定是我冒犯了爹爹,把爹爹吓跑了!”且容闻此哭笑不得,她却已经跌跌撞撞跑到门边,踩到了宽大的衣袍一头向前栽倒,却恰好跌进那个久违的怀抱,“摔倒没有?”她的心瞬间飞扬,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眸,那一点嗔怪里的宠溺瞬间将她湮没。
她翘起唇委屈的点头,倾夜揉揉她落地的膝盖,“莽莽撞撞的做什么。”
雪琅咕哝道,“我怕爹爹跑了。”感受到倾夜无言,只是给她捏着膝盖,指尖过处犹如熏风,她眼巴巴道,“爹爹刚才是不是想趁我睡着跑回草原去。”
倾夜知道她胡搅蛮缠却还是轻轻摇头,“先到床上把药喝了。”
雪琅撅着嘴爬回床上,“爹爹,你刚才去哪里了?”
倾夜道,“还有些事没有完。”雪琅顿悟,“肯定是那个六王爷,爹爹,他太坏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不要再想那些事,爹爹处理好后,带你回草原。”倾夜早已知道了事实真相,想她天性纯良,心存善念,怕是接受不了有的人为了报仇宁肯牺牲自己的骨肉,却不料雪琅下一句,“他居然把我的药方全部偷走了,啊啊啊啊!”
她不可自抑的的喊了很多声,那一百多张,是她那么多的心血,是他双腿痊愈的希望,倾夜唇动了动,终是无言,他接过药碗亲自喂她,她才渐渐平息了情绪,唇上喝的药缓缓顺着柔嫩的唇角浅浅流下,她的双眼却如琉璃般望着他一动不动,倾夜低头抬手擦去她唇角滴下的药。
走至门口的且容脸上带着笑意,望着这温情的一幕,却终归是叹了一声。
爹爹来了,她放下了一切,便真的不去想那些事情,她拉着倾夜去逛天都的夜市,且容张了张嘴没忍心说出她还是带罪的犯人,不坐牢已是恩赐,见她兴致盎然不知如何开口,站在倾夜的立场上,且容永远不想公子和太后的冲突激烈,孝贤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却不料公子已经开口,“换个男装。”雪琅笑着俯首便去亲他,谁料先生很煞风景的出现了,“我有事找公子,你自己去玩儿。”
雪琅撇着嘴极是不满的望先生,谁料玩世不恭的先生此刻却是不苟言笑,“先生,你不开心?”先生直言不讳,“我不开心。”
厄,雪琅拉着倾夜衣角,就在包括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某只会按照以往直线逻辑思路问先生为何不开心时,雪琅思路转弯心无旁骛道,“可是我还是想和爹爹出去。”
思存脸色瞬间僵硬,倒似真的生气了,这种稀有的神色只把雪琅吓了一跳,却不料先生突然惊现苦瓜脸转向公子哭诉,“公子,我被嫌弃了抛弃了离弃了,你闺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不顾人伦勾引长辈……”
雪琅只觉得心脏疼,倾夜唇角微微一动,“孝贤说,你这几年很有长进,如今看来,孝贤和当年一样说话办事不靠谱。”说罢推着轮椅向前,思存生生咽下了狼狈为奸,雪琅想了半天笑出声来,且容也忍不住笑了。
思存呆愣片刻,还是回身追上来,决定宁肯灯泡,也不能让这对狗男女,不对,是狗父女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