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条卷了毛的手绢,脏兮兮的抽了丝,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秦修却美滋滋把它捧在手心里,嘴巴咧开的弧度都快到了耳朵根上。时值正午,太阳火热的散发它的能量,也照射在手绢中银闪闪的银角子上,那是多么美丽而耀眼的色泽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每个约有五两大小,四个就是二十两银子啊!
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横财?
才不过短短三天,他秦修就赚了人家辛苦三年也赚不到的银钱!
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秦修越想越乐。
幸亏没听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娘们话,否则这么两头尖尖、挺着肚子的可爱银元宝,不知在谁的裤腰里攥着呢!
说起这次赌钱的经过,还真是惊险万分!到了赌坊,他才发现自己死死捏着的手绢里,居然一钱银子也没了!要是掉在家里还罢了,若是掉在路边,野草蒿子里,被哪个死鬼占便宜捡走了,可不把人气死?
当时,他急的掉头就想走,被陈老四一把拉住。这回的庄家来头不小,做了好大的局,发财在即,丢了这个机会太可惜了。老四匀了一半的本钱借他,因为是同村,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咬咬牙借了五百文,开始彻天黑地的赌。
老爹是十里八乡仅有的秀才老爷,作为老秀才的唯一儿子,他秦修会是头脑简单的蠢材么?和周围那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有着本质的区别呀!没多会功夫,就瞧清了里面的门门道道,有诈!
借着两把小赢,还了老四的本钱,略有小赚时,他准备见好就收。人家哪肯放?老四也在旁边怂恿“今儿你手气旺,离了这儿,再想把往年赔的本赚回来,就难了。”
思来想去,十赌九输,他已经输到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
拼了这一回!
立下字据,他参与了这一生最大的豪赌。
赢了,就能带走二十两雪白的银元宝。
若是输了,那女人跟花骨朵一般的女儿,就是人家的了!
庄户人家,朴实的很,祖祖辈辈认准了在地里刨食。走邪道歪道,例如想赌博发财的人,都受鄙视。这回要是赌输了,女人都赔了进去,他秦修在方村只怕再也立不了足。
秀才爹讲过的背水一战,不就是这个意思?
好在老天也站在他一边,连着两把豹子,竟赢了!
生平第一次赢钱,就是赢大钱!
记得当时老四那灰不拉及的脸,跟土黄屎似地,要多难看就多难看。他哈哈笑着把银角子统统搂到怀里,字据撕了粉碎,压低声音说,
“我闺女许了河西崔家,你打量着春生走了,六房没个掌事的人,就设这个局,骗我的闺女?也不忖度忖度,春生纵死在外面了,我闺女也是名正言顺的媳妇!崔家长房、二房不管,他家老太爷能眼睁睁看着?你胆儿挺肥,去触他老人家的霉头啊!哼!”
得意洋洋的出了赌坊大门,秦修心理那个爽啊,简直快飞上天了。
他一路都做琢磨,小飞都九岁了,男娃子长身体的时候。可怜瘦胳膊瘦腿的,一张小脸只剩下两颗眼珠子,半点肉也没有,得给他补补!大补!如今可好了,有钱了,明儿,不,今儿就叫老娘们去割两斤肉回来,让小飞吃个饱!
还有唠唠叨叨的娘们,嫁进他秦家也有十五六年了,没日没夜的操持家务,没过两天好日子。嘿嘿,这回自己赚大钱了,买点啥给她呢?就照当年那银耳环、银手镯买吧,太好的,也带不出去!都人老珠黄了,也就他不嫌弃……
倒是花骨朵的女儿,越长越好看了诶,得好生打扮打扮。扯几匹好布,做件新棉袄吧,再买个好看的桃木梳子,几尺红头绳,反正女人没事,就爱给闺女梳头……
喜气洋洋回到村里,秦修奇怪的发现一路上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他,还有几个顽劣的小子冲他吐口水的,气得他想大骂。
直到看到那烧焦的房子,倒塌的房梁,对他指指点点的大婶大妈,还有怒气冲冲,上来就给他一巴掌的三叔公,秦修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视线所及,到处是张着血乎淋淋的大嘴,吞吐不定猩红舌头,向他吐着毒汁,
“你女人举火烧了自家……”
可笑,太可笑了!他女人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最温顺懦弱的性子,怎么敢放火呢?更别提烧自家了!
“你儿子头破血流,大概已经死了……”
骗人!昨儿小飞还死死拽着他,鼓着两个腮帮子,壮实着呢!村里哪个小子不是打架打大的?哦,偏他的儿子打打架,就死了?撒谎!
“你闺女投河,现在停尸在李婶家里……”
投河?为啥投河?女儿生的如花似玉,心气高着呢,怎么会投河?
骗子!全是骗子!他没听到,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秦修身上一阵阵发冷、发寒。暖乎乎的日头半点照不到他身上。
这是怎么了,他赚钱了啊!
他赚大钱了啊!
一家子就快有好日子过了。
有鱼有肉、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不是一家子天天想的么?
怎么他手里有钱了,女人、儿子、闺女,一个个都不在了呢?
秦修木呆呆的如同行尸走肉,也不知道哭,也不知道笑,就那么傻乎乎的看着变成焦炭似地房梁,回想前两天这里还是一个空荡荡,但是暖和的窝……
“小飞啊,爹给你卖肉吃……最肥最好吃的五花肉,包管你吃得满嘴流油……爹发誓,以后让你吃饱,让你天天吃饱,再也不饿肚子了……”
“闺女啊,你不想定亲,爹帮你退了,再寻门好的……爹给你买衣裳,买大红的衣裳,你喜欢啥,爹就买啥……”
“老娘们……老子回来了……你咋还不做饭……老子都饿死了……”
“啊……”
干巴巴的嚎声,回响在破败废墟中。这声音听不出多少悲痛,只有满腔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应该……
年过八十的三叔公,浑浊的眼睛滴下两滴泪来,他为自己已经埋到土里的老哥伤心,为那惨死的侄孙、侄孙女哀痛啊!挥着拐杖,一杖一杖的打着,
“死的怎么不是你啊!女人儿子女儿都死光了,怎么就你活着?去死、你去死!把你爹三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我们老秦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当年生下你就该溺死的啊……”
……
这一天的白日,太阳很大,暖洋洋的,可到了夜里,却刮起了嗖嗖的北风,呼号着,吹得人心寒胆颤。半夜,忽然飘起了雪粒子,这雪粒子个头不小,沙沙的敲在窗棂门扉上,声音清晰可闻,似可怜的母女、母子魂魄迟迟不肯离去。
她们冤啊!
第二天鸡鸣时分,有人早起看到老秦家废墟前,跪着一个人,身上吹满了雪粒子,连眉毛、头发上都是,远望过去,就像一个雪人。
这是那想赎罪都无处赎的秦修吧?
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是死是活,可没有人同情他。
看到的人,无不吐了一口唾沫,鄙视的远远离开,就像碰见瘟疫一样。
“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纵有了金山银山,那一双漂亮又聪明的儿女,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是求收藏求推荐的分割线————
黑洞洞的河底里,尽是柔软但强韧的水草,花了好长时间才躲开那些牵绊,借着水的浮力,月蓉像条鱼一样向上慢悠悠的浮起。才钻出一个头来,就听得外面哗哗的叫喊声,
“秦家妹妹出来了……太好了,她没死……”
“快点、快点去救她!她在那边!”
呱唧呱唧的声音还没落下,就有人扑通扑通的跳下来。
静静漂在水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月蓉,被哪个人大力的抓住了手臂,不自觉的跟着,朝岸边游过去。
虽然是自己主动寻死,可毕竟才十二岁,大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怎么舍得说死就死?没有太多挣扎,月蓉顺从的跟着那人游着,只觉得两条臂膀酸疼酸疼的,使不上一丁点力气。
被拉上岸的时候,更是瘫软得连说话的力都没了,只睁着眼皮,迷迷糊糊的想,怎么天一转眼就阴沉沉的呢?
ps:新书求包养~~~米有包养,饲养也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