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马路，来到小区门口，熟稔地向门卫哥哥露出一笑。
门卫哥哥憨憨回了一笑，瞅着我手上提的袋子。“这次又带了什么呀？”
“元宵节快到了，这是我妈自己包的汤圆。”我随口回道。
“你们感情真好。”他一脸羡慕。
“是我们两家感情好”我心里更正。打完招呼，我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去，转过两个弯便到了一栋联体别墅前，拾级而上，立在门口按下门铃。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反应，正疑惑着唐佳炜这厮是不是出门鬼混了，这时大门却开了，我愣愣地看着伫立在门口的阿泽，他也一脸愕然地看着立在门口的我。
“阿泽，你怎么在这儿？”我疑惑地问。
阿泽接过我手中的袋子，侧身示意我进门，我跨步走进，只见唐佳炜神色怪异地呆坐在沙发上，眼神似是落在远处。要是在平时，他早已一脸戏谑地笑看着我说，哎呀，干妈这次叫你送什么好东西过来呀！可是这次。。。。。我回头望了眼阿泽，见他神色黯然地立在一边，想张口对我说什么，却不出声。
我挪动沉重的步子，感受到我的靠近，唐佳炜终于抬起头来望向了我，那双桃花眼中居然蕴了一层雾气。张婆婆去世的时候他亦不曾有过这般神色，此刻的哀伤失态又是为了谁？
“我带了些汤圆过来，元宵节是要吃汤圆的。”我轻声说。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仍是无言地望着我。
“你。。。。怎么了？”这句话终于是问出了口，我看到他脸上绽放出一抹落寞而惨淡的笑容。
“不喜欢思嘉？”
我心头一震，愣愣地看着他，无法言语。他却淡淡一笑，眼底莫名生出一股凉薄。“我也不喜欢。”
他。。。。。是要说什么？
“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她，我不喜欢她。可是佳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我对她无情，她却爱我刻骨。”
顷刻之间，恐惧感攫向了我！心中异痛，眼眶酸涩。
“这些年，她实在过得荒唐。我原本以为有阿泽在她身边，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但是佳琪，这个女人真是蠢到了家，不过是为了一段情伤就这么不知自爱！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也是活该！她休想要我为她流一滴泪！她别以为我会内疚不安！”
心中一紧，分不清楚纷乱的情绪，只是呆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嘴角边上凉薄的笑意，看着他一双眼中透骨的寒冷，看着他说话时双手的轻微颤动。他。。。。明明是在意的。
“思嘉怎么了？”我哑着声问，喉间莫名苦涩。
“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我瞬间震动！脑际轰然炸响！张嘴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蒋思嘉么？是那个我认识的蒋思嘉么？是那个骄傲泼辣的蒋思嘉么？是那个不喜欢我又骂我傻的蒋思嘉么？
不信！难以相信！
“别哭，别为她哭。”
我失神地望着唐佳炜，为什么不能哭？同窗多年，虽说不上感情深挚交情厚笃，但一伙人总是玩在一块的，如今她。。。。。。想到这里，我泪如泉涌。
“佳琪，这女人真是狠。”他伸手替我拭泪，温柔拥我入怀，“这辈子认定了我会忘不了她。”
“她怎么死的？”我哑着声音问。
“那天她出去与朋友喝酒，孤身酒醉回家，然后就出了事。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子，居然蠢到大晚上一个人走小路，就算清醒着也会出事，更何况她喝得醉醺醺的。”
出事？出了什么事？脑中闪过千万种可能，却隐隐早已有了认知。
“她居然还打电话给我，问我她死了我会不会难过。佳琪，我怎么可能会为她难过，我当然不会为她难过！”
他若不难过，那现在又算什么？蒋思嘉说我特别，她却不知道她自己在唐佳炜心里也是特别的，这世上能令唐大少喜怒交聚的能有几人？而她蒋思嘉这个名字，将占据这个游戏花丛、顽劣不驯、雨露不沾衣的浪荡子的一生。
厅中两人相拥而立，长久无言。去年我也是这么与他相拥的，当时我为婆婆的离开而难过，更为他的苦痛而苦痛。如今依然是相拥着，我为思嘉的痴恋早逝而难过，更多的却是为他自以为的凉薄而哀叹。他那样的人，总有一天会再次挂上懒意的笑容，张扬行事高调作风多情风流，遗祸世间万千少女。只是，心中已有愧，心中已有憾，心中已有禁忌。
而此刻，他拥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头传来阵阵隐痛，固执而清高地否认一切脆弱。
两人分开的时候已不见阿泽，气氛如此尴尬他必是离开了，我苦笑。想来自己这一趟送东西来的真是不巧，可若不是今天恰巧过来那又会怎样呢？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何时才能得知？唐佳炜难得的脆弱也会错过吧。青梅竹马，常年相伴，不是没见过他脆弱的时候，而随着年岁的增加，他早已不会如儿时那般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我又何尝不是呢？
“不是说带了汤圆过来吗？正好，你去煮给我吃吧。”
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往日的慵懒戏谑倒平添一分恳切。我心中长叹一口气，从袋中拿出包好的汤圆，转身进了厨房。唐佳炜家里的厨房很是宽大，设备齐全，自婆婆去了之后就鲜有开灶的时候了。我取出十二个汤圆，将剩下的放进了冰箱。洗锅子、放水、煮沸、下汤圆，转身从橱柜中拿出两只画着绯色牡丹花的瓷碗，洗净了放在一边。没多久，汤圆便浮出了水面，我用大勺子舀起，一碗六颗。关了煤气灶，端着汤圆往客厅内的饭桌走去，唐佳炜伸长了脖子正看着我。
“你碗里几颗？”他问。
“六颗。”
然后他低头数数自己碗里的，末了露出一脸孩子气的笑容。“你倒是想好了要六六大顺啊。”
我笑。“不好么？你又没说要吃多少，我分得很公平。你要是嫌不够，冰箱里还有，自己煮着吃。”
他挑了挑眉。“我是哥哥，又是男孩子，自然是要多吃的，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嗔道：“你算哪门子的哥哥？”
他懒笑。“别不拿义兄当哥哥。”
往日里总觉得他懒散散的笑容看着令人讨厌，每次他耍赖胡来我总是嗤之以鼻。可现下瞧着他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居然分外欣喜，想着他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笑就好了。心中一软，眼巴巴从自己碗里舀了一颗圆子送过去。
瓷调羹横在他的唇边，他微愣，瞬间又浮起了笑容，眼角含笑看着我。
“吃不吃啊？”我嘟囔，“手举着很酸唉。”
他张口吞了，嘴里鼓鼓的咀嚼着，表情甚是生动。我轻笑出声，撑着脑袋欣赏他的吃相。唐佳炜的这副好皮囊令人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怪不得女人见了都会心动。
“佳琪，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他的声音不带戏谑，不带懒意，那样清晰明朗地飘进我的耳中。我微微晃神，眼神片刻闪烁。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我与他毕竟不是一家人，等日后各自成家立业，又怎么还会有现下相处的光景？
“你要是以后不娶老婆，我们就不变。”我任性地说。
他挑高了眉，不服气地说：“怎么不是你不嫁人？”
“我这么个宜室宜家的好姑娘，不嫁人多可惜呀。”我玩笑。
“好，那我不娶老婆。”
嗯？我狐疑地呆望着他，微微吃惊。
他的神色倒是认真的，看不出玩闹的痕迹，一双桃花眼沉沉地望着我，我心中不免一颤。
“佳琪，我知道你喜欢邱骆，但是。。。。。别让自己陷太深了。你看蒋思嘉，她用情太深，结局凄凉，你别学她。”
哈！真是好笑！他居然拿我和蒋思嘉比？！我不是蒋思嘉，我没有那么极端，他也不是邱骆，邱骆岂会那么凉薄！
瞬间食不知味。我心情复杂地凝视着唐佳炜，内心百转千回。
“唐佳炜，你害怕付出真情，也害怕别人对你痴情，所以放任自己飘忽不定雨露均沾，可我跟你不一样，跟蒋思嘉更不一样。如果不能用心爱他，那我和他的这段感情又有什么意义？”
“你确定你爱他？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你我都不懂。”
“我会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的欢乐而欢乐，我听进去他的每一句话，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在意，不见了他会想他，有他在身边才觉得安心，可有时又害怕他会离开。也会对他耍大小姐脾气，也会为他吃醋生气，可是更想要让他开心，更喜欢他活得比自己幸福。”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这不算爱，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沉默半响，终是无力说了一句：“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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