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夫人正襟危坐于御台上,妘姬坐在她身旁,斜倚在她身上。忽见莺儿走进来,妘姬“嘻嘻”笑着起身牵着莺儿道:“莺姑姑,您到哪儿去了?我等着您给我做芙蓉糕呢!”莺儿笑一笑道:“奴婢该死,竟让小郡主等着奴婢,奴婢这就去做。”
宛夫人抬起头,狐疑的开口道:“莺儿,有什么事么?”莺儿回过身子看着宛夫人道:“启禀娘娘,是风逸院的姚丫头和刚入宫的邓尚书被郭夫人罚跪在凌妍殿外,邓尚书身子娇弱,晕过去了。”宛夫人皱皱眉,对妘姬道:“妘姬,你先随乳母下去玩,待莺儿一会儿做好了芙蓉糕就给你送去。”妘姬称“诺”,心知定是王祖母生气了,乖乖的退下殿才对身旁的乳母何氏道:“何姑姑,您带我去凌妍殿吧?”
何氏惊道:“小郡主,您这不是为难奴婢么?太后娘娘吩咐过,不许带您去凌妍殿的。”妘姬垂下头,语气充满失望道:“如此,妘姬便不去了吧!”
妘姬这么小的孩子,粉嘟嘟的面上似是要落下泪来,让人看了不忍心拂她的意,何氏心一软道:“好吧,奴婢就大胆着帮您一次!但是您要答应奴婢,去一会儿就回来!”妘姬欣喜地点点头,拉着何氏便向外跑。
凌妍殿外一片喧闹,邓如已是晕倒在地,一旁站满了看热闹的宫人,却是无人敢来帮忙扶起她,一旁的姚宜迫于鸳鸯的监视不敢起身。
郭亦芙正喂着刘宸用膳,忽听宫人道:“启禀夫人,邓尚书已晕过去了。”郭亦芙却是手也未抖一下,仍是注视着刘宸,嘴中道:“如此便让她在殿外躺到两个时辰吧!”
刘宸忽的起身向郭亦芙行大礼道:“母妃,儿子认为母妃如此行事不够妥当。”郭亦芙看着刘宸半晌,终是将手中的双色雕芙蓉玉碗放下道:“哦?那你告诉母妃为何不妥?”
刘宸眼睛直视郭亦芙,琥珀色的眸子显出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郭亦芙微微一怔,却听他一开口道:“一者,宫中女官均是中山贵胄之女,她们的父兄均是国之栋梁。再者,她们一入宫门便是父王的家臣,母妃如此责罚家臣之名若是传出宫去,叫父王母妃情何以堪?”
郭亦芙仍在愣神,却听殿外黄门尖声道:“王太后娘娘驾到!”刘宸立马起身去扶郭亦芙,她起身,早已收起方才的怔忡,此刻面颊粲然道:“妾恭迎母后!”说话间宛夫人已径自走上御台,凌厉的转身坐下,目光却始终未落在郭亦芙身上。
刘宸跪地行大礼道:“孙儿叩见王祖母,王祖母万福金安!”宛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孩童,这孩子每日准时到临凤台请安,孝顺乖巧,惹人疼爱,只可惜,他有如此的一位母妃……
收起思绪,宛夫人将目光转向郭亦芙道:“郭夫人连日来要照抚宸儿还要管理**事宜,怕是极劳累了吧?”郭亦芙笑容不减,目光直迎宛夫人道:“宸儿温顺,妾不觉有何劳累,再说管理**乃是长安的太皇太后亲自任命,妾怎会有怨言呢?”
宛夫人心中不悦,她搬出郭太后来镇住自己,简直是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嘴上却道:“郭夫人不敢对太皇太后有怨言,却借由疲劳心烦来惩罚宫中女官,此举哀家可不敢苟同,恐怕即使是太皇太后知道了也会不悦的吧?莫非堂堂真定王是如此教育后人的么?”
郭亦芙语噎,只好不出声的看着宛夫人。宛夫人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对莺儿道:“莺儿,去请赵御医到风逸院,再找几个宫人将邓尚书送回风逸院中,哀家一会儿便去看她。”莺儿称“诺”退下。郭亦芙眼中尽是愤恨,宛夫人却只作未见,起身从她身旁走过去。
妘姬藏在凌妍殿外,见宛夫人已经出去了,才悄悄对一旁的小黄门勾勾手指。宫中之人尽知婧姝郡主乃是王太后与殿下的心头肉,哪里敢不从?忙将耳朵附上去,点点头。趁着郭亦芙生气走进内殿的空儿,悄悄走到刘宸旁小声嘀咕了两句,却见他忙抬首向外张望,果见殿外站了一个小人。
刘宸四处望望见没有郭亦芙的亲信,忙拉着妘姬向凌妍殿后院跑去。待妘姬已是气喘吁吁了方才停下。妘姬缓过气来道:“宸哥哥,你为何不劝劝你母妃不要惩罚姚姐姐?”妘姬的语气中有些责怪,刘宸听了忙赔不是。刘宸知道妘姬最喜欢的女官便是姚宜,故才在郭亦芙面前不断地劝说。
妘姬嘟着嘴巴,似是有些不信的道:“你真的在你母妃面前求情了?”刘宸点点头道:“那当然!我何时骗过你?只是我刚刚劝动母妃,便见王祖母驾临。母妃还未下令放她们回去,便被王祖母责骂了。”
听闻这话,妘姬才笑起来道:“我就知道宸哥哥对我最好了!对了,莺姑姑答应了一会儿给我做芙蓉糕,宸哥哥,你也来吃吧!”
刘宸笑得有些勉强,芙蓉糕,那正是自己最喜欢的点心,王祖母却从未让莺姑姑做给自己吃过。如此想着,笑容里不免多了些苦涩。妘姬不明所以道:“宸哥哥,你不想吃么?”刘宸忙摇摇头,收起笑容里的不悦道:“我知道妘姬喜欢吃芙蓉糕,你便多吃些吧!母妃心里不舒服,我还要去陪母妃呢!你快回去吧,免得何姑姑被王祖母责怪。”
妘姬并未察觉到刘宸的不自在,笑容满面的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先回临凤台了。”说罢便转身跑开。刘宸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是否永远也做不到那么的开心洒脱?
宛夫人静步踏进邓如的屋子,御医已然退出,此时屋内只有姚宜一人仍然守在床榻旁,见是宛夫人进来,忙跪下轻声道:“参见王太后娘娘!”宛夫人仍在愣神,看着床榻上只着了一件雪白色内袍的邓如,她似乎看见了当年躺在产榻上面色惨白的许凝嫣,那般的了无人色,一呼一吸都似乎弱得将要停止。
一旁的莺儿看出了宛夫人神色中的惊异,赶忙轻声叫道:“娘娘,娘娘。”宛夫人回过神来道:“可。”转而又吩咐道:“邓尚书身子不好,姚女史你便多照顾她点。”姚宜点点头道:“诺。”宛夫人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床榻上得邓如,便头也不回的似逃一般的匆步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