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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前车之鉴(二)

“你今天来,应该主要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看它的。”孟悠然指了指墙边的一根法杖。那是一根银白色的法杖,看上去就像是用某种银白色的金属铸造而成,林然还是头一次看见金属法杖,因为魔法师的武器并不是用来打人的,它不需要太多的重量,反倒是为了方便挥舞,理应把它做的轻便一些。所以魔法师的法杖多数为木质,配合顶端各种魔法宝石强化。

林然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起这根法杖,法杖上并没有魔法宝石,但是银色的材质本身就充满了魔法的力量,即便静静的竖立在墙角,仍然能够感受到其间散发出来的轻微魔法波动。在法杖的顶端,雕刻着一朵水仙花,在水仙花上,停着一只翅膀微微张开的蝴蝶。看到那只蝴蝶时,林然想到了引导他去见海蒂诗的那一只,两者几乎是一样的造型。

“你可以拿走它,但是请不要使用它的力量,因为它会与你自身的魔力融为一体,如果想要分离,就必须像我这样损伤自己。”身后传来孟悠然的声音,“这件宝物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人,还给那个困在藤蔓中的人,我知道你一定见过她了。”

伸手取下那根法杖,一股冰凉的感觉从手中传来,传遍全身,而在冰凉过后,身体反倒涌出一股暖意,原本笔直的法杖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开始变得柔软,弯曲缠绕在一起,就像一株藤蔓植物那样。林然看着法杖在他手中慢慢的发生着变化,却并没有多少慌张,他已经见识过一次这样的变化,当他将幻象法术流过魔法银币的时候,他经历过更大的变化。最终,法杖有如一条小蛇般缠绕在林然的手臂上,逐渐变得僵硬,那种生命的感觉渐渐消散之后,不管是长度还是粗细,都比原先看到它的时候小了许多。

“就因为这根法杖,你就要废除自身的魔力?”林然并没有感觉到法杖中有多么恐怖的魔法能量,相对于某些威力强大的魔法道具,这东西实在是异常温和的。

“不要被它的表面所蒙蔽了。”孟悠然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林然和他手臂上的法杖,仿佛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东西似的。“因为它属性温和,你或许觉得你能够很轻松的驾驭它,但是当你真正使用过它的力量之后,你才能真正体会到驾驭远超自己实力的力量会有怎样痛苦的感受,它会让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接受了和你一样的嘱托,要将这根法杖带回沼泽中的那个湖泊。我是从一个自由魔法师那里夺到这根法杖的,那个自由魔法师本身的实力不值一提,大概也就会召唤小劣魔这一种法术,那种程度的恶魔,一个最小的火球就能将其轰掉。可是我在与他对决的过程中,我却要面对成千上万个小劣魔,我速战速决,用一连串攻击法术那个魔法师打败了,可是却被他召唤了小劣魔给围困了起来。我本以为击败了魔法师本人,那些小劣魔会回到它们的空间之中,可是那一次它们却没有消失,反而由于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变得异常的狂躁。也就是在那时,我第一次使用了这根法杖的力量。那种实力骤然提升的感觉让我想要将其据为己有。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完全可以不受伤害的切断它与我自身的联系,将它归还给它原来的主人,但是我不想放弃这个提升实力的机会。借助它的力量,我提升了自己的魔法阶级,得到了魔法学院的认可,更为重要的是,我没有辜负尤月的期望,即便我因此而欺骗了她,我也从没有后悔过。再到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根法杖了,即便是那种不需要法杖也能完成施法的法术,我也非得通过它来实现,它与我正在融合,我甚至会在梦中感受到它的意志,那种虽然温和但是却不可抗拒的意志。再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精神一直都处于恍惚状态,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幽灵,站在我身体的旁边,看着自己的身体出于本能和习惯,做着每天必做的事情。直到我看见你手中的那枚银币,我才突然间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傻事。当我尝试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成为了局外人,我不适应身体的重量,不适应吃饭或者睡觉的动作,也不知道如何能够开口说话,我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被硬生生的塞进了一个成年人的身体里面。”

孟悠然剧烈的咳嗽着,一口布满血丝的痰从口中吐出。林然赶紧过去,想要扶住他,拍拍他的脊背,但是却被他一把手推开了。

“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它的控制,别再让我接近它了。”孟悠然指了指墙角的一把椅子,“我虽然知道这并非待客之道,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离我远点。”

林然依言在墙角坐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法杖,继续听着孟悠然的讲述。“好在这根法杖虽然蕴含着巨大的魔力,但是却没有什么坏的企图,当我尝试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我发现我所需要面对的,只是生活的惯性。倘若这根法杖拥有自己的意识,那么我必然会在那种温和的催眠中永远的睡去,而另一个灵魂会占据我的身体,我将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但是即便我面对生活的惯性,我也感觉到几乎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会在晚上一个固定的时间失去意识,然后又在早上一个固定的时间恢复意识,然后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去学院工作,我遇到每一个人,都会微笑着向他们问好,然后在学院里面,讲授固定的几门课程。中午的时候,尤月会给我送来午饭,然后下午会陪着其它魔法导师讨论一些有关魔法的问题,每当需要我发言的时候,我便会习惯性的说上一句同意。然后到了晚上,我会回家吃晚饭,然后给尤月念一段书,然后洗漱睡觉,失去意识。我的生活没有任何破绽,而我身体的惯性也同样无懈可击,每天我都在做一些不经过大脑的事情,办事效率,准确无误。直到我决定让自己生病,我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化到除了微笑问好和点头同意,我已经不能够准确的说清楚一句话,而当我读书的时候,我竟然不认识书上的字,就在茫然的照着某些读音一直念下去。我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以此来挑战占据我身体的惯性。尤月担心坏了,他以为我得了很严重的病,可是一连请了好几个医生,他们都没能检查出我有什么问题。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只是好的有些过头了。我就像一个飞速旋转的陀螺,以前一直都在稳定的旋转着,而我给它狠狠的来了一个巴掌。我早上起来,不去洗漱,也没有吃早饭,我强迫自己看清书上的字,而不是把它们念出来,到了时间,我也没有来到学院上课。而每当尤月来到我身边时,我也强行抑制住摊开书本,为她念一段诗歌或者散文的冲动,而是用自己含糊不清的话语冲着他大吼大叫。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能清楚的说话了,然后我就将这根法杖的事情都告诉她了,而且我也告诉她,我没能达到她的期望。”

“然后她说什么了吗?”林然问到。

“她说,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我不要你达成什么期望了,我也不要你每晚为我念书,我只想要你能够每天都和我说说话,即使你骂我,我也无所谓,即使你语无伦次,词不达意我也不在乎。我为什么每天要听你念别人的情话,我真的是太傻了。”孟悠然仰起头,朝着天花板发出一声叹息,“是啊,我们都太傻了,傻到那一晚我们都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和尤月都认识到我们自身对于彼此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当我要求她废掉我法力的时候,她只是哭泣着点头。这一切其实都发生的很快,总共也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今天早上的时候,尤月帮我废掉了法力,然后我让尤月辞掉我学院的一切工作和职位,我确实是应该休息一下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学院的人知道吗?”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尤月在帮我应付外面的事情。即便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做魔法师了,等我的身体恢复了,我会找一些更有意义的工作,而不是每天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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