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靡了半个月之久的秋雨终于停止了它铺天盖地的肆虐,姗姗来迟的阳光普照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秋菊在阳光的抚慰下缓缓绽放,花瓣间隐约挂着水珠,水珠滴落下来,带着淡淡的菊的香气。
皇上面带微笑倒背着手从两仪殿里踱了出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小太监。
皇上伸了个懒腰又重重吐了一口气,感到浑身舒爽。雨后初晴,湛蓝的天空像湖水一样澄澈,“这届的采女选得怎么样了?”他问。
小太监回道:“回圣上话,据说今年有采女七十余名,个个貌美如花,动人心魄。”
皇上哼了一声道:“乳臭未干,你知道什么叫动人心魄?”
小太监闻言惨白了脸,垂着脑袋道:“奴才不知,请圣上恕罪。”
“以往每年的采选都在春天伊始,今年独独选了两届,你有没有在朝内朝外听到什么风声?”
“风声?没有,奴才没有听到。”小太监的头垂得更低了。
皇上停下脚步望着远远的紫栏殿方向出神,小太监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皇上身上,他大惊失色,扑通跪地诚惶诚恐磕头道:“圣上恕罪,圣上恕罪!”
皇上回头看着他眉毛皱成了小山,“把他拉下去!”
在砖红甬道上把守的卫士闻言走上前来,神情木然地架起了不住磕头求告的小太监。“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小太监吓得尿湿了裤子,在被太阳烘得半干的甬道上拖出长长的一道水渍。
自打赵玄去为他打理采选事宜,这十来天他身边一连换了四五个太监,竟然一个比一个还不中用,伺候不周不说还事事一窍不通,难道这皇宫里就没个灵巧人了不成?
其实这皇宫里怎么可能没个灵巧人?心思通透的人多着呢,但都被赵玄调离了皇上身边。平日里他就很热衷于安排皇上身边侍奉的人选,专门挑些刚进宫不久聪明伶俐的太监伺候着,并定期更换。这些太监们穿着一样的服饰,带着一样的帽子,镇日低眉顺眼,畏首畏尾本就不引人注目,何况皇上乃九五之尊怎会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是以长久以来皇上身边的太监如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他却从不知晓——即使知晓,他又岂会在意?
而这一次赵玄被皇上派去打理采选事宜,他临走前又更换了一批小太监,也都是新近入宫的,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太监略带愚钝的居多,是以皇上才挑一个不满意一个。刚入宫的太监本就怕事,而上一个太监的下场让下一个接替的更加缩手缩脚,错漏百出。
赵玄并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也许会触怒了圣颜,进而带累了自己,但是与被他人替代失宠于圣上比起来,用人不当这样的过错显然危害要小上许多,更何况这‘用人不当’还会带给他不小的好处。
“赵玄什么时候回来?”皇上问道。
跟在他后面的侍从们均低着头不敢答话。
“摆驾紫栏殿!”皇上甩着袖子怒喝,他再也受不了这些没用的奴才,没了赵玄他简直就像没了耳朵和眼睛。
紫栏殿里虽然住着新晋的采女,但严格说起来也与一般宫人们的住处并无大异,并不适合皇上亲临。皇上后面跟随的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劝阻。
紫栏殿内,赵玄坐在茶几旁悠闲地品着茶,面前不远处是摆着婀娜姿势,端着娇媚笑容的采女,画师正在为她们一一画像。
赵玄静静地审视着她们,她们其中不乏出众的人才,貌美如花的有之,才情过人的有之,娇憨可爱的也有之,但是看在他赵玄眼里却如出一辙,最多只能悦目而无法赏心。
一个人的地位高到一定程度无法再攀升的时候就难免有乏味的感觉,想当初他没有当上宦官总管的时候,采选曾令他无比雀跃,因为扶植一个娘娘就等于堆砌一座靠山,而现在他有了皇上这座靠山之后,这些隆起在地上的土丘已经令他提不起任何的兴致。现如今除了捞取更多的银两,他真不知他的人生究竟还有什么奔头。
乏味归乏味,但是皇上的事也得办好了,触怒了龙颜并不是好玩的。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来到画师跟前。有赵玄在旁监督画师虽然不敢公然作弊,但眼前这副画像却与真人并不相符。
“御用画师的笔力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姿色如此平庸的女子竟也能画得美若天仙。你知道史上昭君出塞之后当初为她画像的画师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吗?”赵玄伏在画师耳旁悄声道:“枭首弃市。”话音刚落,那画笔下的线条就狠狠地抖了一抖。
采女们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排成一列站在画房门外,她们个个妆容秀丽,精神饱满,并且大部分都带着银两。有的采女按住胸口深吸浅吐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力求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画师眼前进而呈现给皇上,虽然几天之后就是皇上的钦点册封之日,但是任何一个能获得注目的机会都不可以错过。
“沈楼姐姐,你看我的样子行吗?”
沈楼笑看着于妙仪,于妙仪的衣裙还有首饰都是她借给她的,粉红的石榴裙长是长了些却衬得她更加娇俏可人,头上卡着粉红的牡丹绢花,插着明晃晃的金步摇,一张俏脸脂粉薄施,轻灵的大眼像湖水一般澄澈,笑起来颊上嵌了一对娇俏的酒窝,端得是一个粉嫩嫩俏生生的美人坯子,“行,怎么不行?你这一打扮,可把大家都给比下去了。”
于妙仪嗔笑道:“姐姐真会说笑,在这紫栏殿里是任谁都比不过姐姐的。”
沈楼但笑不语,从水袖里掏出银子塞在于妙仪手里,“昨儿个我听她们议论说画师画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收得银两越多,画像就画得越美,等下记得把银两递上去,否则可是要吃亏的。”
于妙仪推却道:“不行姐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怎么能再要你的银子?”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就拿着吧!”说着硬是把银两塞在于妙仪的手里,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在接受别人的施舍,现在终于有了施舍他人的机会,于是出手十分慷慨。
虽然和沈楼交好的确是为了能得到些便利,但是于妙仪却十分讨厌沈楼施舍的神情,还有她恩赐的语气,她笑着谢了接受,发誓有一天她一定要让沈楼也尝一尝这样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