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沈楼疑惑地问,突然间她明白过来,不禁愤然道:“你当我是为了中选才回去扶你?你怎么会这么看我?我何需借你的光来引得圣上注目?”
“不需要么?事实上你的确是因为我才成为才人的。”
沈楼羞愤地看着于妙仪,“我自有办法获得圣上的宠幸,何必借助于你?想不到你竟会如此看我,你别门缝儿里瞧人把人看扁了!别说我没存那样的心思,就是我存了那样的心思你又有什么权利怪我?一直以来我的衣裳首饰给你用,我的银两给你花……”
“不错!”于妙仪截断沈楼道,“你的衣裳首饰是借给我用了,银两也的确送给我花了,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活该被你利用而不吭声?甚至见到你踩着我向上爬还扶你一把?”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怎会利用你?又怎会踩着你往上爬?我们是姐妹不是吗?我们应该荣辱与共不是吗?”
“荣辱与共?”于妙仪哼了一声,转而恶狠狠道:“在我家里,有四个姨娘,她们为了各自的利益斤斤计较,寸步不让!你我现在的处境与我那四个姨娘有何不同?都是在争夺一个男人!荣辱与共?你觉得我们真的可以荣辱与共吗?我们是天生的敌人!”
“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这话未免也太好笑了吧?你我认识才几天?你对我的了解又能有多少?”于妙仪哼道:“不过我也真佩服你,身为豪门大户的千金能装得这么不谙世事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你真是块演戏的好材料,我看你最适合去做戏子,而不是当什么才人!”
沈楼不敢置信地看着于妙仪,难以相信她全心信赖的姐妹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那澄澈的双眼不再清澄,罩上了一层狠毒的阴霾,甚至连她那甜甜的酒窝此刻也成了尖酸刻薄的象征。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回过头去扶了你一把?于妙仪,你不要这样,我的确是无心的,我当时只是想到那裙子是我借给你的,如果你因为裙子太长跌倒而获罪我会于心不安的,我没想到其他的,我真的没有半分想利用你的意思。”
“你不要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我不会相信的!”于妙仪怒气冲冲转过身去,“不要用那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你又是什么好人了?!”
沈楼怔在原地,好人?不,她不是好人,她怎是好人?她杀过人,她根本就是个杀人犯!她傻,她真傻,她竟然天真得以为有人会真心愿意与她成为朋友,她真是天下最傻的傻瓜!沈楼一跺脚捂着脸向殿外跑去,一路上花匠们都抬头怔怔地望着她,不知发生了何事。
于妙仪站在原地赏花,牡丹花明艳硕大,她伸手掐下一朵放在鼻端嗅闻,以姐妹为名行利用之实,哼,这样的伎俩她早都用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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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钦定的妃嫔谒见日。沈楼早早地就起来梳妆打扮了。才人虽是地位最低微的嫔妃,行头排场却也都是有的。一大早宫女就捧来了几件衣服来供沈楼挑选,她挑了一件葱绿的石榴裙,裙上绣着桃红色的杜鹃花,本来她是属意那件粉蓝色长裙的,可是一看到那上面的牡丹就不由得想起了于妙仪,觉得心头烦闷,也便舍弃了。
端坐在铜镜前任由丫鬟为她梳妆,年轻的面容不用打扮都靓丽好看,更别说经过一番妆饰了。沈楼看着铜镜里的容颜简直移不开眼睛,时至今日她还是不由得惊艳于铜镜中的这张脸,这张原本属于‘沈楼’,而现在属于她的脸,与那张她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愿意想起的丑脸比起来何止云泥之别。
“你说我好看吗?”她问身边的宫女,她需要借助别人来告诉她这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梦境。
“好看,娘娘好看极了,娘娘是奴婢在宫里见过最好看的。”
沈楼笑了,那笑容像是盛开在铜镜中的一朵花,“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娘娘。”
沈楼闭上眼睛,陶陶然地享受着那两个字带给她的幸福感觉。娘娘,这两个字像是化作了一顶桂冠罩在她的头顶,在它光辉的照耀下俗陋粗鄙、田野乡间仿佛都离她远去了。她站在云端享受着清风和煦,深吸一口气,鼻端充斥的都是花香,那驴牛马粪,黄土稻谷的气味仿佛是上辈子的遥远气息。
她睁开眼睛拿起梳妆台上的碧玉珠钗插在自己发间,这一切都应归功于苏罗,有时间她该去霖熏殿拜会一下她,尽管自己的确为这一切付出了代价,但是光凭苏罗没有选别人而选了她这一点她就应该心存感激。
谒见设在麟德殿内,虽早听说麟德殿是**最显赫的宫殿,但是当沈楼在宫女的偕同下穿甬过巷来到麟德殿前的时候还是被这大度雄浑的殿宇惊呆了,只见三座巨大的宫殿依偎在一起,中间用廊柱相连,庞大的斗拱,飞翘的屋檐,精致而不繁琐,华美而不浮夸,高耸入云,气势磅礴,麟德殿简直是整个儿hou宫里最恢宏最气魄雄浑的存在。
当沈楼在无数宫人的注视下举步迈入麟德殿时感觉就像是迈入了一个辉煌的梦境,栩栩如生的壁画,流光溢彩的陈设,其中美女如云,或坐或立,或笑或嗔,个个年轻貌美,趾高气昂,她们是那么高贵典雅,宛若仙子误入凡尘。沈楼惊呆了,进入梦中比站在梦外观望更令人心潮澎湃。
她们也在看着她,打量她进而评判她,很快的沈楼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掩藏在那些明亮面孔之后呼之欲出的敌意。但是很快的,她们的敌意就转移了目标,投向了沈楼身后——于妙仪来了。
于妙仪穿了一件桃红的牡丹百蝶穿花裙,外罩金丝滚边藕粉纱衫,擎着一抹高贵的笑端立在众人的面前,额间的花钿衬得一双大眼睛更澄澈了,在那澄澈中还带着一抹毋庸置疑的高贵,那高贵令沈楼见了不由得为她让出路来,她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敌意眼神丝毫不为所动,沈楼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因为于妙仪看起来比自己更适合呆在这个辉煌的梦里。
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们,鸦雀无声,没有人上来招呼她们,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尽管沈楼和于妙仪之间有了嫌隙,但是她们还是选择站在了一起,因为在这辉煌的殿堂里,在这一刻,她们是唯一对对方不具备强烈敌意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