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鹤舞
莞宁方从吴世珏身后走出来,走到康吴二人中间。
康熙取笑道:“你不是很能打吗,怎么怕这些、这些手无寸铁的女子?”
莞宁恨恨道“如果不是额娘总说女人只能疼不能打,我岂会客气!”
说话间来到一座华丽的阁楼前,妈妈停下来笑道:“三位公子就是这里了,规矩是普通席每位二十俩……”
吴世珏抽出张二百俩银票打断她的话,“给我们一个上等包房。”
妈妈接过银票笑道:“三位公子这边请。”殷勤带路。
没有了妓女的干扰,莞宁越来越放得开,兴致勃勃的左看右瞧。
化蝶楼是青楼最有名的青楼,康熙曾慕名来过一次,但不重女色的他见到那票涂脂抹粉、扭捏作态的女人就打了退堂鼓,所以不知道何谓鹤舞,少不得打量一番。
见他们进了一个华丽的大厅,厅作长方形,极为宽敞。一排一排座位密密挨着,应该就是普通席,最前排处用朱红栏杆隔成一个个单间,就是包房。
包房前便是戏台,突出于中间,三面临空,四周遍置鲜花盆栽。
此刻台上正有二只仙鹤在那里羽撩翅,展现二只细细长长的鹤腿。
莞宁不相信的道:“这就是鹤舞?一点不好看!”
妈妈眯着眼看他,惊讶他精灵清灵的容貌,竟动了芳心,媚笑道:“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吧?那是开场白,是个幌子,稍后便有我们楼里最红的二位姑娘献舞,包您看得舒心畅意,舍不得走。”
一边说一边往莞宁身上凑,呛人的脂粉味让莞宁猛打喷嚏。康熙将他拉到身后恼道:“没你的事了,下去!”
逼人的威严让妈妈笑不出来,仓皇后退。
吴世珏叫住她,“我点第一支舞是鹤舞姑娘的。”
妈妈陪笑道:“爷不知道,鹤舞现在已经不出来献舞了。”
吴世珏从衣袖里又抽出几张银票递过去淡淡道:“我点鹤舞姑娘的风中鹤舞。”
那些银票俱是一百俩一张,一共五张,妈妈欢喜得骨头都酥了,颤声道:“三位爷请稍候,妾身这就去安排。
莞宁看得清楚,不解的问,“你又给她五百俩,为什么?”
吴世珏含笑道:“坐下来,我慢慢解释。”
三人落座,康熙自然居中而坐,吴世珏左侧相陪,莞宁坐了右边。
化蝶楼寸土寸金,包房并不宽敞,三人坐下,状如知己好友促膝谈心。
吴世珏道:“这里是艳情阁,专为观舞而设。规矩是每晚有二位姑娘献舞,都由青楼安排。客人要点自己中意的姑娘献舞,得另化银子,银子的多少由姑娘的身价决定。”
莞宁以手托腮,头点得跟鸡琢米似的,“明白了,不过一只舞要五百俩银子,太离谱!鹤舞是倾城倾国的名妓?”
吴世珏笑了,看他的神情就象看自己宠溺的小妹妹,温言解释,“自古青楼又名销金窝,任你万贯家财,到了这里也象水一样泼出。你为我五百俩银子买一只舞吃惊,却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千金只为博一笑,最后人财两空,被扫地出门。青楼,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温柔陷井,虽然也会出二个奇女子,但总的来说是弊远远大于利。”
莞宁认真的听着,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三表哥最爱苦穷,常向其他哥哥借银子,阿玛骂他是败家子,原来他是这样败的,这种地方,我以后还是不来的好。”
康熙听得佩服,这黎珏,还真会因势引导,让那祸头子心服口服。
再次打量他,见他靠在椅上很随意,清逸得出尘的脸上挂着抺令人舒服的淡淡笑意,只是那双眼睛似终如雾如迷,康熙目光如矩,却也看不进去,有些不服,调侃道:“黎兄说得对,不过我看黎兄对这里很熟悉,想必在这里败了不少银子。”
吴世珏笑道:“白兄说得对,我也是个败家子,沉迷在这灯红酒绿里拨不出来,整日间醉生梦死。”
“胡说八道!”莞宁断然驳斥,“你才不是那种人,你一定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吴世珏轻笑,“你用了个很有趣的形容词。”
“不是吗?”莞宁认真的道:“今天你就是被我硬拉来的。其实我觉得你清清爽爽的,比那些四大皆空的出家人看起来还干净。”
吴世珏身子不为人知的一挺,炯炯然的看着莞宁,如雾的眸子刹那清亮。
莞宁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我把你比作出家人你不开心?我可以道歉的。”
不开心,康熙百分之百敢肯定,吴世珏没有半点不开心,而是乍碰知己的喜悦,莞宁的话很合他的心。
大厅一暗,台上垂下一幕红纱。众人知节目快开始了,场中安静许多。
莞宁立即将目光投过去,这里以后他不准备来了,所以现在一定要好好看。
寂静中红纱徐徐拉开,仙鹤不见了,多出了一排架子,上面大大小小挂满了钟。
莞宁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康熙也有些惊讶,脱口道“编钟。”
莞宁看向他,“什么钟?”
康熙恢复镇定解释道:“编钟是秦朝的宫庭乐器,因年代久远现今很难看见,没想到竟在这青楼出现,希望那舞姬别玷污了它。”
吴世珏道:“这点白兄也许不用担心,鹤舞的舞技确实不错,她最拿手的风中鹤舞,带有浓浓的汉代古风,跟时下艳舞截然不同。”
说话间一位披着洁白轻纱的女子款款从台侧出来,袅袅娜娜、若迎若往,每一步都洋溢着风姿,。
莞宁知她就是鹤舞,注意力更集中。
鹤舞除了浑身那袭白纱和面上的一方白纱外别无饰物,但看似简单的纱裙,却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更具诱惑,面上虽被白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春山秋黛。如水明波却巳美丽得将一方平凡的白纱映得眩目神迷。
康熙不重女色,也由不得说了一句,“好风韵,不愧一代名妓。”
鹤舞向台下缓缓万褔,然后优美的转身,右手用力一挥,一柄金光闪烁的小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迅捷的弧线,就像一只美丽的仙鹤凌空展翅。
小锤击在编钟左端最小编钟上,发出清呤。接着仿佛平地一阵狂风,把她吹得袍袖狂舞。
她脚步急速移动,身子柔软的摇摆,二臂却在优美有力的飞舞,二柄金锤在编钟上自如快捷的寻着落点,奏出一曲憾人旋律。
在高得不能再高时猛的一下由运动转为静止,她停了下来,完全象尊塑像立在那里。带来一场短暂的死寂,引得观者也跟着一窒,暖流化成寒流流转全身。
莞宁一时不知从那儿冒出一种感觉:完了仙鹤死了!由不得想哭,右手无意识抓住一样东西握紧。
鹤舞僵硬的右手突然动了起来,同样是一道金光灿灿、优美有序的弧线划过空气。
忽儿小锤落在编钟架左端最大的编钟上,发出一声低沉婉转的嘶吼,感觉就像一只仙鹤由远及近飞来。
她的舞姿变得曼妙,恍如二只仙鹤又飞舞起来,奏出一曲和谐美满的旋律。乐声时而清亮悦耳,时而浅迥低呤。就像二只仙鹤在风中你呤我和、轻怜蜜爱。
终于,一切归于静止,鹤舞又成了一尊塑像。厅内灯光大亮,恍若白昼,台上却是漆黑无光,鹤舞曼妙的背影成了剪影,被缓缓垂下的红纱遮没。
观众疯狂起来,大声呼喊鹤舞的名字。莞宁也想拍掌,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一个人的手。向手的主人望去,对上康熙幽暗闪烁的眸子。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松手。
康熙俯身擦去莞宁脸颊上犹存的泪珠,没有取笑他。
因为自己也为鹤舞的舞技所倾倒。这样美妙的舞,五百俩值。心念间向吴世珏望去。吴世珏靠在椅上,一脸的落漠将他与周围的喧闹截然分开,脸色发青,像很冷的样子。雾一般的眼眸清澈了,全是迷离和忧伤。
耳边传来莞宁不满的抱怨,“就这么走了,我还没看清她的样子。”
这话像个魔咒,打破了吴世珏与周围的界限,他迅速坐直身子,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淡淡笑容,说道:“要一睹真容得另出五百俩。”
又是五百俩,莞宁愤愤抱怨,“她还真值钱!”
想想还是想看她到底长得如何,凑到康熙耳边低声问,“我的银子全在笑笑那里,你有吗?”
吴世珏的迅速变脸让康熙有些惊讶也有些怜悯,心不在蔫的回答,“我跟你一样子,银子全在戴全那里。”
不能看鹤舞的真面目,莞宁气得狠狠跺脚,正巧踩在康熙脚上。
康熙负疼怒道:“你也太不讲理,吃定了我!”
空间很小,吴世珏将他们的冲突看在眼里,赶紧笑道:“这里的酒菜也很有名,不如我们要个雅间,再请鹤舞姑娘来陪酒。鹤舞人称三绝名妓,除了舞绝色绝,小曲也是一绝。”
莞宁面露喜色,康熙却觉得不妥,推辞道:“怎么好意思又要黎兄破费,还是改次吧,下次由在下作东。”
吴世珏笑道:“白兄这是见外话,别说你们对在下的救命之恩,单是这份投缘巳是很难得,今儿我定要跟二位大战三百会合,不醉无归。”
他说得真诚,莞宁又在一旁殷殷望着自己,康熙不再客气,站起来道:“好,今儿我们不醉无归!”
虽然鹤舞久巳不接客,但吴世珏能花五百俩不是妈妈能拒绝的,何况三人都是容貌清雅的翩翩公子,想着鹤舞也不会讨厌。
妈妈一口应允,唤了个伶俐的龟奴带三人去化蝶楼的雅间,自己亲自去请鹤舞。
化蝶楼的雅间在后院,越往里走丝竹歌旋越小,渐渐几不可闻,来往的人也少了,竟是幽闲光景。
康熙点评,“外面灯红酒绿,里面却清雅似良家。”
龟奴谀笑道:“这后面等闲客人不能来,只有象三位爷这样的贵客才能到。”
莞宁晒道:“不错,我们确实很贵!”。一语双关令康熙吴世珏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