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赏艳
三人一路说笑,跟着龟奴进了一个院落。
院内坐北朝南一座大厅,面阔五间,单檐,前后抱厦,面对一个不算小的人工湖。
湖里清波荡漾,可以看见里面的五色锦鲤来回穿梭。临池有假山,状似仙人掌,岩顶略平,衬着北边高大的楼阁,西边的临水小亭,衬着天上清朗的月色,煞是清幽怡人,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康熙深深嗅一口赞道:“这样的居所,有点符合传闻中名妓的身份,只是这鹤舞的名字,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虽然不重女色,可第一次涉足青楼当然要找最好的,但当时出来迎接他的花魁不是鹤舞而是一个叫媚月的。
人如其名,艳媚风流,无半分清气,才让他从此绝足青楼,如果当初出来的是鹤舞也许就不一样了。
龟奴陪笑着解释,“爷一看就不是常来这里的。鹤舞姑娘名气响那是二年前的事,现在她差不多已经隐退了,现在我们这里的花魁是媚月姑娘,也是色艺双全,爷要不要也见见,”“不用!”康熙想起媚月那烟视媚行的样子就讨厌,一口拒绝,与吴世珏莞宁进了大厅。
里面阵设更是精致,大厅四角,各有一座高大的紫檀木架子,上放古瓷花瓶,瓶里所供的的四种不同的鲜花。
第一是牡丹;第二是天竹,绿的叶,配着一个个红得珊瑚似的子,不由人不爱;
第三是迎春花,颜色黄得象金子;第四是梨花,雪一样的白,略带一些淡绿,很有几分清气。
地上铺一条厚约二寸左右的浅蓝色天鹅绒地毯,上面织有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
四壁嵌各式各样的要架,摆着珍宝玉器。房子北端上设一张嵌宝多珍紫檀榻,榻后面是一架与之相配的紫檀插屏。
插屏后别有洞天,有一间小小卧室。其中动用之物,皆折扇式,极其玲珑细巧。正面墙上悬一立轴,绘《太真出浴图》。
图中太真披着一袭粉红薄纱,若隐若现,绮丽娇媚,引人暇思。
莞宁看得眼睛一眨一眨的,跟着被一紫檀木雕的大床吸引,床上雕了《飞燕传》传奇读本。她看得稀奇,笑道:“这跟寻常的闺房完全不一样。”
康熙笑道:“妓女若跟良家女子一样谁还来这里,不过这《飞燕传》刻得还真不错,刻的师傅很有手艺。”
吴世珏也觉得不错,细细鉴赏。
莞宁不耐烦,听丫环说酒宴巳备好,姑娘们都到了,赶紧出去。
康吴二个则是不紧不慢的出去,刚走到门边,便听到莞宁尖叫连连,似受了惊吓,二人同时抢步冲出去。
外间,莞宁正蒙着眼睛乱窜乱跳,丫环还有三名新进来的女子瞠目结舌的望着他。
康吴目光落在那三名女子身上,立刻明白他受惊的原因
那三名女子的衣着不是普通的暴露,一色浅浅的水红色蝉翼纱裙,里面竟是什么也没穿,香脐****都隐约可见,这等香艳场面连一般男子都要脸红,何况莞宁根本是个孩子。
吴世珏更想到莞宁很可能是女子。想到这点,变了脸色历声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康熙则道:“黎兄不用这样,他不是要见识吗,让他彻底见识,看他以后还来不来?”吴世珏诧异的看向他,他真把宁玩当男子,难道宁玩跟自己小时一样,只是貌若女子,
其实是个男的?
康熙劝住吴世珏,自己拉过莞宁笑着教训,“祸头子,少在这里大惊小怪,丢了我们当男人的脸。”
莞宁一张小脸羞得通红跺足吼道:“她们穿得这么少,不知廉耻,全撵出去!”
自认识他以来,这是第一次看他惊惶失措的模样,康熙觉得有趣,取笑道:“青楼女子都是这么穿的,难道你要她们学良家妇女,穿得整整齐齐?”
“好嫩的小哥,你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的姐妹都是这样穿的,你多来几次混熟了,只怕还嫌我们穿得多。”
见康熙这样说,三个妓女立即围过来,浪声浪气的说着,晃动着艳红的丝巾直往莞宁眼前凑,甚至还动手去拉莞宁。
莞宁怎敢让她们碰到,甩开康熙的手夺路而逃,狠狠撞到一把椅子上,连人带椅摔到地上。
康熙赶着去扶,三名妓女不识相也抢着过来,恼得康熙抬手就是一巴掌,煽得一名妓女跌坐在地,右边脸颊高高肿起如发酵的蚀头,嘴角沁出血丝,另外二名妓女吓得赶紧后退。吴世珏也反应过来,命三名妓女退下,赶着过来看莞宁。
莞宁俯在康熙怀里打颤,他平常刁钻古怪时让康熙恨得牙痒痒,但现在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却让他心紧,急切的问,“撞得很痛吗,是不是伤着了?快让我瞧瞧。”
将他扶起来。莞宁打开他手别过脸去,看来他连康熙一并恼上了。
康熙求助的望向吴世珏。吴世珏蹲下身子温言相劝,“宁兄弟,这就是所谓的青楼风情了,本来就很龌龊,你不喜欢,咱们马上就走。”
“不行!”莞宁愤怒的掉过关,象跟所有人生气,恨恨道:“我还没见过鹤舞的模样。”“去叫鹤舞!”康熙立即命令呆呆站在一旁的龟奴,“限她十分钟到,迟了大爷拆了这里。”莞宁跟着道:“多穿些衣服,否则我烧了这化蝶楼!”龟奴被二人吓着,仓皇奔出去。
吴世珏轻笑摇头,“你们一个要拆,一个要烧,我要干什么?”
莞宁被他的话逗笑,越想越好笑,伏在椅背上放声大笑
。康熙放下心来,扶他站起来对吴世珏道:“你看看,完全是个孩子,被他家人知道我们带他来这里,不知要怎样对付我们?”
“抽你们的筋剥你们皮。”莞宁想到阿玛暴跳如雷的模样,乐不可支,笑着说说着笑,天真烂漫的样子让吴世珏也自内心笑出来。
鹤舞自归隐后,除了一些显赫的王公贵族外不再接新客。
今天会出来献舞,一是妈妈熬不过五百俩银子的诱惑来求她,二是她自己也有些技痒,才会重作冯妇。
但仅限于献舞,陪酒她敬谢不敏,尽管妈妈将那三名客人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她也不为所动
。因为她赎了身妈妈奈何她不得,只得另派三名化蝶楼当红的花魁去侍候。没想到不但被撵了出来,客人还扬言要放火拆楼,不得巳又来求鹤舞。
鹤舞虽然巳赎了身,但她寄居在这化蝶楼,不能不给妈妈面子,无可柰何的赶去雅间。至于莞宁的吩咐不再她考虑之中,就算当年艳名最盛的时候她也不会穿那种暴露的衣裙。
匆匆赶到雅间,远远传来的畅快笑声让她忐忑的心略定,没急着进去,先从窗户往里看,一眼落到吴世珏脸上,认出了他。
五天前,建宁公主府的世子吴世璘在化蝶楼设宴,主客便是他。
鹤舞还记得他的名字—吴世珏,世子的堂弟,一位优雅淡漠的贵公子。世子特地要她前来相陪,
当时她献的舞就是今日这支风中鹤舞。她还记得当时吴世珏看完这次舞的神情:迷惘、悲伤、无奈。
当时她以为象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笑的。没想到现在却看到了他欢笑的模样,谁让他笑得这样开心?那二个扬言要放火拆楼的人?她的目光往左边移了移,落到康熙身上。
虽然没有吴世珏的清逸俊雅,却也英俊不俗,更重要的是这位公子还有股卓然的气质。室内的灯光映射在他身上,在他的发梢、宽肩和厚背上撒下一层淡淡光晕,衬出他的傲然不凡。
他虽随意坐着,仍暗蕴着一股威仪。也许吴世珏会吸引人的第一视线,但任何人只要再多看一眼,目光便会移向他,他看起来如神,高高在上专让人膜拜。
鹤舞的目光差不多是迫不及待的去寻第三位公子,怎样的人,才配跟这二个杰出的男子在一起,并称英俊不凡?
如果说吴世珏的容貌让鹤舞倾心,康熙的丰姿让鹤舞起敬,那莞宁,则是让鹤舞惊讶不巳及至自愧不如。
怎么可能会有男子拥有那样粉嫩无瑕的肌肤?
怎么可能成人的眼睛会湛黑得如初生婴儿一般清澈无垢?
同时拥有这二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位男子?
但女子又怎会象他那样笑,笑得无所顾忌,笑得连脑后的辫子也飞了起来。
这是属于男人的笑,而且还是很粗鲁的那种。但是他笑起来,却让人觉得很真,很爽朗可人,让人不由自主跟他一起笑。
鹤舞徘徊了,里面的人,一个潇洒飘逸如白云出岫,一个英挺卓越似天神下凡,一个灵秀出尘恍若山野精灵,如何再有自己这个红尘俗妓的立足之地?
妈妈不知道鹤舞为什么在门口不进去,她怕里面的人等急了真会寻化蝶楼的晦气。
虽然那三个人都未说出什么傲人的家世,但依她多年风尘打滚的阅历,那三个人最好不要去惹。
所以她一急之下自己推开门,媚笑道:“三位爷,鹤舞姑娘来了。”
室内笑声停下来,康莞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门口,吴世珏仍是一惯的从容,他并不担心鹤舞会揭穿自己的身份,如果那样,也就不配成为一代名妓。
不可能后退,鹤舞暗暗吸一口气,以最美的风姿走进去。
她面上仍垂着那方白纱,不过身上的纱裙换成了银灰色,襟上别了一朵紫色兰花,很是清新雅致。长发松松挽着,没有什么金银珠饰,只在头顶插一枚摇摇晃晃的白色水晶步摇。行走间步摇垂籁籁摇动,闪闪发光,衬着一头乌亮的秀发,说不出的飘逸脱俗。
康熙见过的佳丽虽多,但象这样风姿飘逸清雅出尘的还是首次看见,由不得露出欣赏的神色。
莞宁却很失望,抱怨道:“怎么还戴着面纱,还不能看你真正的样子吗?”她年纪小,领略不出风情,只是着急要看一代名妓倒底有多美。
鹤舞举起纤纤素手取下面纱,康熙第一眼竟是失望。
不是想像中倾城倾国的容颜,事实上还有一些缺陷,颈项太长,眼睛太眯,唇也太薄不够红润。
但这只是第一印象,多看几眼便会发现这些缺陷凑在一起,却是个绝美的组合。
稍长的颈项因为白皙匀润更让人想起骄傲的天鹅,眯着的长长凤眼除了水水的媚意外还有股浓浓的倦意,让人多看几眼便移不开目光,身不由已的跟她一起沉沦。而那薄薄的略带粉色的唇,更让人有种冲动,想用自己的热情让她红潤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