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暗巷
一路上莞宁叽叽喳喳笑语不绝,康熙先还跟他胡说八道,慢慢的没了声音。
他的胸口越来越难受,跟火烧似的。他有醉酒的经验,知道喝多了。不奇怪,刚才输的酒大多进了他的肚子。
莞宁开心的蹦来跳去,得不到回应,回头见康熙捂着胸口落在好后面,赶紧蹦回去问道:“怎么了?”
康熙欲开口,一口恶心涌上来,慌得掩嘴。
莞宁恍然大悟,“你醉了,原来酒量最差的是你,银样蜡枪头。”边说边笑,幸灾乐祸的模样。
可怜康熙连瞪他一眼的空闲都没有,一阵紧似一阵的恶心迫使他迅速奔到墙角,搜肝掏肺的大吐特吐。
莞宁也醉过,知道呕吐的难受,收了笑容,跟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捶背。
康熙吐得干净后疲乏的回头,迎上一张殷殷关切的脸,疲乏的一笑。
莞宁掏出丝帕替他揩去唇边的污積,因为身高的关系,差不多整个身子扑进他怀里。康熙轻轻的抚着他的腰,惊讶的发现那腰肢竟是纤细得不盈一握。
莞宁瞅着他,关心的问:“好点了吗?”回答他的是晚风送来的一股秽味,二人同时掩鼻急速离开。
待走得好远,莞宁方松开手取笑道:“好臭,你果真是臭的。咦,还很难受吗?”却是康熙越走越慢,手抚在胸口上。
康熙胃里抽得难受,皱眉道:“胃里空空的,得吃点东西才行。”
吃东西,莞宁看看空荡荡的街面,再看向康熙,无奈的道:“这里没东西志,而且我们都没银子。”
银子—康熙愕然,随即大笑,笑自己居然有没有银子这一天。
这一笑令本来就难受的胃抽缩得更历害,难受得弯下身子,眉毛皱成一团。
莞宁见势不对,赶紧扶他坐到街边一家店铺的门前坐下,蹲下身子,轻揉着康熙的眉心柔声道:“你先忍着,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吃的。”
起身欲走,手却被康熙拉住,诧异的回头。
康熙忍住难受开口道:“我好点了,只是有点冷,你陪我坐坐。”
莞宁立即坐下,将整个身子偎到他怀里,急切的问:“怎么样,暖和些没有?”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得到他的关心,康熙有些受宠若惊,将他小小的身子搂紧展眉道:“暖和多了,不过你也太瘦了,都没吃饭吗?”
这句话是爱星阿常唠叼的,莞宁听得都腻了,嗔道:“瘦又怎样,再啰嗦不给你抱了。”康熙将他搂得更紧,口气却极为勉强,“这里就你一人,我也只能将就。”
莞宁大怒,拼命挣扎,那里敌得过康熙的力气,恨恨道:“臭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小爷是轻易让人抱得吗?”
康熙难得占他上风,开心的对回去,“大爷也不是轻易抱人的。”
莞宁气极反笑,冷冷道:“你也会赖皮,不错嘛,学声狗叫来听听。”
康熙当真叫了一声,莞宁一愕,康熙自己却吓得跳了起来,自己居然会学狗叫?这样轻浮,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跟这祸头子混下去,连皇祖母都要不认识了。
错愕间莞宁欢喜的叫了声,“有馄饨。”飞奔出去。
从一个小胡同里拐出来个挑馄饨的老头,边走边喊道:“馄饨、卖馄饨了。”
莞宁奔到他面前喊道:“老伯伯—”老头停住放下馄饨担子道:“公子爷要来碗馄饨?”莞宁点头,见老头欲动作赶紧补充,“我没银子。”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说没钱,对象还是个贫穷的老伯,所以更难为情,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老头停止动作,诧异的看着明显一身富贵气的莞宁。
莞宁取出那方玉佩赫然道:“老伯伯,我用这个付馄饨钱好吗?”
老头迟疑着接过来在手上掂量,半晌没言语
,莞宁性急的追问,“不行吗,我把身上这衫子一并给你好吗?我今天第一次穿还是新的?”说着就要去解盘扣,给一只手按住。
手的主人是康熙,莞宁天真不知柴米油盐,他岂有不知。
那美玉的价值买下一百个馄饨担子也有余,见这老头如此贪心,心里生厌,冷冷道:“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不行,”莞宁反驳,“吐后反胃最难受,瞧,现在你的眉头还打着结,一定要吃点东西。”
“小少爷,”老头插进来说道:“老汉没什么见识,也看得出你这块玉很值钱,老汉怕找不开。”
莞宁欢喜道:“老伯伯你说对了,刚才我有个朋友说这块玉值一百俩银子。”
“一百俩!”教养打了个激咧,赶紧将玉塞回莞宁手里道:“小少爷快收好,否则只怕我失手摔坏了,你要馄饨老汉送你一碗就是。”
“不行!”莞宁将玉佩推回去道:“您这样大年纪这么晚还在街上叫卖,我们怎么能占你便宜。”
康熙先前误会了,心生歉意,和蔼的劝道:“老伯,你就收下,回头将这玉当了,换作银子盘个铺面,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
莞宁喜道:“白十二你这主意好,老伯伯你就照他的话去做错不了。”
老头惶恐的道:“多谢二位公子爷,只怕老汉褔薄受不起。”
“受得起的。”莞宁杏眼笑成一弯新月,喜孜孜的道:“老伯伯生得慈眉善目,一看就知道晚来有福,是个福命。”
这话听得老汉胡子眉毛笑成一团,乐呵呵的道:“老汉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二位公子人好心好将来肯定有好报,老汉马上替二位公子爷下二碗馄饨。”
“要三碗,”莞宁比出手指,“老伯伯一起吃,热腾腾香喷喷,大伙儿吃得又饱又暖。”说着笑开了花,纯美娇憨的模样别说康熙看疾了,连老头动作也停了停,感叹道:“真是位惹人疼的小人儿。”
莞宁饶有兴致的看着老头动作,偶尔向康熙望去,被他深遂幽暗的目光吸引,关心的问:“还不舒服吗,再忍一忍,很快就有得吃了。”
街上晚风甚急,他脸上的醉红巳褪去,在明亮的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
康熙心生怜惜,将他揽入怀里问道:“冷吗?”
莞宁真得有些冷了,向他怀里偎得更深,看着老头轻轻道:“这老伯伯比我阿玛老好多,太辛苦了,希望我的玉能帮他。”
拥他入怀,康熙方知这整日活蹦乱跳的他身子有多纤弱,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幽香,心中怜惜更深,凑到他耳畔轻声道:“能的,你是贵人。”
嘴里喷出的暖气搔痒了莞宁,莞宁回眸瞪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亮叫道:“流星!”
康熙迅速抬头,果然看见夜空中一颗流星疾掠而过,划过一道灿烂光芒。
莞宁兴奋的扯着康熙衣襟道:“兰姨说过,看见流星若能及时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康熙见他那激动的模样,好奇的问:“你有很重要的心愿?”
莞宁颔首,“我希望莹姐姐不要被那臭皇帝选上。
”臭皇帝,康熙摸摸自己鼻子无奈,莞宁恨恨道:“你说皇帝无不无聊,要讨小老婆嘛,犯得着搞得惊天动地,把天下美女一网打尽。”
康熙不得不替自己辩解,“三年大选是朝廷定例,不是当今皇上首创,你这样说他不对。”“我不管,”莞宁蛮横的道:“他若选了莹姐姐,害哥伤心,我就要天天骂他臭皇帝,好色皇帝……”
这种话实在是大逆不道,康熙却无从发作,只得暗自咬牙。老头适时招呼他们用馄饨,他当真煮了三碗。
在这秋意料峭的深夜,一个皇帝,一个候门千金,一个穷老头,站在街头吃着馄饨分外香。
忽然从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很快,一辆失控了的马车狂奔而至。
莞宁还没反应过来,康熙巳腾身跃到马车上,双手死死拉缰绳,力图将马车控制住。那辆马车巳完全失控,狂嘶狂蹄,慌乱间车厢里传出一声尖叫,一个人滚出来。
康熙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单手却无力控缰绳,滚落下马摔出去,,重重摔到地上,滚出老远方停下。
莞宁这才反应过来,飞奔过去,见康熙躺在地上,身上压着一个人,二人都一动不动。莞宁宁的一颗心提到喉咙上,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喊:“白十二白十二……”
康熙躺在地上,浑身巨痛,那里说得出话,勉强睁开眼,对上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那眼睛有惊慌,有骇然,却仍是波光流转,清澈照人,与康熙目光一对,羞意大生,挣扎着欲起来,只是手脚俱软,非但没站起来,反而弄痛了康熙。
康熙忍不住失声叫出来,莞宁急得一把推开那女子,俯身惶然问,“白十二,你到底怎样,伤到那里了?
”康熙定定神,动了动手脚,还好,没什么大碍,开口道:“先扶我起来。”
声音沙哑,,莞宁小心的去扶他。康熙一时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
.莞宁忙不迭的替他上下检查,幸好,除左手腕被擦破一大块皮流出血外,别无大碍。大大吁了口气,从怀里取出金创药,熟练的替他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