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风波乍起
康熙在污秽遍地的贫民窟里体察民情,金碧辉煌的内宫却起了波澜。端敏公主在大街上遍寻吴世珏不得,又被琪安逼着回宫。满腔怒气全迁怒到康熙爽约不带她出宫去,寻到皇太后那里告了他一状。
康熙侍奉太皇太后至纯,但对皇太后始终敬而不亲。以前还罢,现在太皇太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皇太后也开始了以后的打算,想寻点事在康熙面前立威,让他正视自己这位母后。听了端敏公主的告状,立即动了心,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赶到乾清宫。
乾清宫的掌事宫女银舞正与冰雁翠湖几个大宫女一边做针线一边等康熙回来。突听皇太后降临,慌忙迎驾。
果然不见康熙在宫里,皇太后脸上显过一丝得色,坐到乾清宫正殿的龙椅上,慢吞吞的问,“皇帝呢,不是早下朝了吗?”
皇太后一向以温和面貌示人,此时竟主动来乾清宫寻事,银舞脑里警铃大作,正要谨慎的回答。一向快言快语的翠湖巳先开口,“回太后,皇上应该在养心殿议事,不在宫里。”
“放肆!”“啪”的一巴掌拍过去,是慧嫔,她也要借此立威,挑眉骂道:“太后问话,容得着你这没职位的奴才插嘴,乾清宫没规矩了吗”
翠湖被打得眼花直转,低头强忍住。
果然是来寻事的,银舞心中有了底,徐徐回答,“回禀太后娘娘,皇上下朝后并没回宫,现在没在宫里,”
“你是掌事宫女,连皇上去了那里都不知道,配做掌事的吗?”每个宫里都有掌事宫女,这些掌事宫女的地位随着侍奉主子的地位水涨船高。银舞是乾清宫的掌事,地位俨然为整个皇宫宫女之首,连那些有地位的嫔妃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如今能质问她,慧嫔自觉威风,眉目间带了得色。
“回娘娘,朝廷规矩**不得干政,更何况奴婢只是个宫女,不敢过问皇上的去向,请娘娘见谅。”银舞低眉顺眼恭顺的回话,绵里藏针的回答让慧嫔说不出话,。
皇太后开口,“这几日哀家看皇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里牵挂,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她话是这么说,众人如何敢散开,都立在那里小心翼翼的侍候。
康熙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所以当他从侧门潜返回宫时,看到幽径里依树而立的黛修华时,怔了怔。
自恭华出事后,太皇太后便以黛修华身体不适为由让她搬出了慈宁宫。这还是自那以后康熙第一次见到她。
她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一双似蹙非蹙的笼烟眉微微皱着,浅月白的衣裙在黑暗里分外醒目,随着晚风轻拂,形成一道曼妙的保护层,裹着她瘦削却玲珑有致的曲线。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粉饰,疏淡的眉,柔莹的眼,绝俗的风华。
刹那间康熙想起了洪凌波,那个今天刚刚见过的女子。她跟黛修华一梓都是清灵脱俗,却又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黛修华是暗夜里照人的明月,洪凌波就是深山绝峰上孤傲的霜雪,让人难以亲近,但绝非故意作成态,而是一种由骨子里生出来,永不屈服的骄傲。
黛修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没有注意到康熙的慢慢走近。只在因被风吹而轻咳时,微扬螓首,瞥见了他。仓皇之下既要上前迎驾又要捂嘴咳嗽,无措中脸生红晕,娇弱得令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要心生怜惜。
康熙上前扶起她薄责道:“这里风大,你身子弱,站在这里做什么?”
恭华死后,黛修华虽然自认没做错什么,却心里难免有愧,怕见康熙。骤然听到康熙的温言细语,心中一热,脱口回答,“臣妾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在此恭迎圣驾。”
皇后,她竟然连自己从那里潜回宫都知道,索尼家的人脉果然不可小瞧。康熙暗暗凝眉,淡淡问道:“是这样,有什么事?”
黛修华敏感的察觉到康熙情绪的转变,皇后明明叮嘱自己要回答的委婉,自己却冲口而出,惹得圣心生厌。罢罢,反正自己也不是非要得到皇上的青睐,何必在这里七绕八弯,早点惹了皇上厌憎自己也早点清净。这样一想,心里静了下来,坦然回道:“太后娘娘现在乾清宫,皇后娘命臣妾带来皇上的龙袍,皇上现在要换吗?”
回答得这样直接,康熙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看到一双明若秋水的眼,心里惋惜,明明是不染尘垢的人物,为何偏偏被拖到是非中去?这样一想,对她的厌恶就少了几分,淡淡道:
“不必了,你带回去回禀皇后,朕回宫见自己的母后,没那么多讲究。”
黛修华不再说话,恭身退下,一路白衣飘飘,清华绝俗。
凝视着她的背影,康熙眉宇间的怒气慢慢升起,皇太后居然寻到自己的寝宫,她也要生事了吗,这**,到底要怎样?
夜色很浓,戴全看不清康熙眉宇间的怒色。但他打下就侍候这位主子,早摸透康熙的脾气,谨慎的说道:“万岁爷,太后娘娘好象知道你出宫的事了。”
康熙冷冷道:“是端敏那丫头多的嘴。”
言罢,撩起袍襟,大步流星的走着。戴全跟了一会,小心翼翼的提醒,“万岁爷,这不是回乾清宫的路。”
康熙脚步不停,回道:“谁说朕要回乾清宫,朕去仙源分艳。”
恭华的死,让他开始正视**的纷争,一向不言不语的皇太后也跳出来更增加了他的警惕。他不会让朝里大臣束缚他的手脚,更不会让**的人挡他的道。
仙源分艳,是泰国公主媚嫔的居住,她不属于这**的任何体系,所以康熙选择了她。
这一晚,康熙在仙源分艳待到三更才返回乾清宫,皇太后自然巳经不在。
次日一早,康熙去慈宁宫请过安后便去慈圣宫向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昨晚久候康熙不至,心里原本恼怒,打算康熙来请安时数落他几句。但真的见了康熙面却说不出口,东拉西扯说着别的闲话,想等康熙开口自己解释。偏偏康熙绝口不提,仍按日常的惯例问过安后便起身告辞。只是在临走时,眼风重重扫了一侧侍立的慧嫔。
慧嫔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惊胆颤,捂着胸口对皇太后道:“姑妈,皇上好象知道昨夜在乾清宫里的事了?”
废物,怎么可能不知道,看着这个空有容貌没有头脑的侄女,皇太后重重叹气,问道:“端敏呢,怎么还不见她?”
慧嫔也四处张望,奇怪道:“刚刚还在这里,一转眼上那里去了?”
她的宫女秋水回答,“回禀娘娘,公主在听说皇上来时便走了。”
慧嫔恍然,笑道:“那丫头也是个没胆的,看她能躲皇上一辈子。”
端敏公主虽然不是顺治皇帝亲生,但自幼养在慈圣宫,很得太皇太后皇太后欢心。而她好武的性格投了康熙的缘,兄妹二人闲来无事常切磋,感情比起另外二个公主要好得多。所以端敏公主才会在恼怒之余,不分轻重的去向皇太后告状。
刚才没在慈圣宫也并非如慧嫔所说的是躲康熙,而是去玩她玩不倦的老游戏—寻侍卫比武。
可怜这些侍卫,那里敢跟公主认真对打。皮肉受苦不说,还得装出上窜下跳的狼狈模样逗公主开心。
端敏公主手持一柄亮晃晃的宝剑追着侍卫,小初子大呼小叫一旁助威,玩得正开心,听到一声冷冷的质问,“在做什么?”
“皇上!”狼狈的侍卫见是康熙,如获救星,跪地请安。
“皇帝哥哥,”端敏公主是个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的人,这会儿玩得高兴巳忘了昨日恼康熙的事,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随意的请了个安笑道:“皇帝哥哥吉祥。”
“朕不吉祥,你才吉祥。”康熙将她与侍卫胡闹的模样瞧在眼里,讽刺道:“看看你,疯疯颠颠的,那有半点皇家公主的样。”
端敏公主不服气的辩解,“我那有疯,我是在比武。皇帝哥哥,你不是常说,咱们满族儿女,讲究的是弓马娴熟。瞧,我武功又大进了,你请的那些侍卫统统不是我的对手,不如我们来比比。”伸手去扯康熙的衣袖。
若是平常,康熙多半依了,但今儿他是特地来寻端敏公主生事的,打开她手训斥道:
“不知天高地厚,侍卫们因为你是公主,才敬着你让着你。真有动手,你一个传回都撑不下去,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疾言历色教训端敏公主。端敏公主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瞧着康熙。
康熙没理她,目光转向小初子,声音更为来历,“小初子,太后把公主交给你,你就是这样侍候公主的吗?”
小初子是端敏公主的心腹太临,常见康熙,对康熙的畏惧没有一般太监浓,听康熙问他话,跪下回道:“回万岁爷,奴才一直是小心翼翼侍候公主的。”
居然顶皇上的话,戴全暗自鄙夷,跟公主一样,主仆都是没眼色的,等着被皇上收拾吧。
小小太监也敢忤逆自己,看来自己对他们真是太宽松了,康熙心生恼意,嗔道:“放肆,朕亲见了还敢狡辩,可见你们这些奴才有多可恶。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贬到辛都库为奴。”
五十大板巳吓着小初子,还要被贬去辛者库为妈,小初子咳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求绕喊道:“皇上绕命,公主救命!”
“皇帝哥哥……”端敏公主刚要开口替小初子求情,被康熙一个凌历的眼神扫回去那是她从没见过的凶狠眼神,将她的话全吓回肚子里去。
康熙冷冷道:“朕没忘记你。大姑娘家没大姑娘的样,朕不想以后你被人笑话。从今日起,每日午后去弘文院攻书习字三个时辰,知道了吗?”
要端敏公主读书写字她宁愿挨打受罚,刚要开口,小初子呼爹喊妈的惨叫传来,她立即紧紧闭嘴,打定主意等康熙走后便去向皇太后求情。
康熙如何瞧不出她心中所想,冷笑着离去,他就是要借着敲打端敏公主来警告一些人,不要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