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鼓起一地的败叶残枝,年关将近,正是京城最冷的天儿。即便是紫禁城的红墙金瓦,也挡不住冬季的清冷与萧条。
正值傍晚,坤宁宫的大殿内,容妃柳月手捧着茶盏,斜斜地歪在贵妃椅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东方氏。
殿外寒气逼人,殿内却温暖入春。当然,如果皇后此时此刻的脸色不是如此铁青,而大殿下方也未曾跪着这个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满头都是虚汗的小太监,柳月觉得,周围的气氛应该会更加完美。
倏地,原本正襟危坐的皇后猛地伸手,“嘭”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那小太监的鼻子便是一声暴喝:“混账奴才!竟还有胆子来见本宫,太子人呢?把他给本宫带上来!”
周围站立的宫女都随着这一声暴喝,跟着一个哆嗦。至于跪在下方的那个小太监,更是被唬得汗如雨下,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说话都不流利了:“回皇,皇后娘娘的话,太子他,太子他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了,怕您怪罪,刚刚命奴才过来,自己躲,躲起来了……”
“你说什么?!”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头上戴着的珍珠发簪都随着身体的颤抖拼命摇晃。她剧烈地喘息着,看样子都快晕了,好半天之后,才从牙齿缝儿里狠狠蹦出几个字,“来人,给本宫把太子找出来!若是找着了他依旧不肯来,你们便是抬,也把他抬到本宫面前!”
耳听得外头有人应了,皇后总算压抑住了怒气,再看向那小太监时,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容:“好,很好,本宫记得你是小李子,太子身边最得力的人手,很好。你的主子犯了错,自己跑了,而你竟然有这样的胆量替他来找本宫,很好,非常好,本宫很欣赏你的勇气。”
柳月轻轻抿了一口茶,心中叹息。好端端的,今日却偏又要见血。这小太监也着实可怜,听说他被调在太子身边也不过一年而已,便因为聪明伶俐而脱颖而出成功上位,只可惜好日子才过了没多久,立时便要遭遇血光之灾。
入宫两年,她对皇后的脾气不算了如指掌,却也比旁人清楚得多,遇上这等大事,若她还肯对你横眉呵斥,那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但若是她忽然间和颜悦色,那便只能说明她已心存杀机,不出意外,此人必死无疑。
那小李子虽然灵巧,但这一年多来也无非是把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太子身上。对太子的习性喜好他摸得通通透透,可皇后性格上的这些小细节,他又如何了解?此时听得这话,只当她是真心赏识,原本满是惊恐的脸上瞬间有了几分喜色。
“多谢皇后娘娘赞赏。”他跪着磕头,声音有些激扬的颤抖。
皇后一声冷笑,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她表情阴沉,眼神更是残忍,嘴角的笑意不减,声音轻飘飘的,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赞赏?你觉得这是赞赏?”她说着,笑容收起,忽而拔高了嗓门:“来人,给本宫把这个狗奴才拖出去仗毙!以后谁若是还敢如此纵容自己的主子,本宫也绝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门外已冲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不由分说便将小李子压倒在地,扭着他的胳膊往外拖。
小李子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脸色一变,下一刻,他猛地挣扎着哀嚎起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饶了奴才吧,这不关奴才的事,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奴才已经拼死力劝,尽力遮掩,可是宫内毕竟人多口杂,太子他又……”
皇后冷眼看着,根本不吭声,先前进来的两个太监见主子脸色不好,也知道不能再让这奴才乱叫,伸手就去捂他的嘴,拼着命要将他拉出去:“狗东西,还不住嘴!你若敢再说出半个字,别怪兄弟们不留情面了!”
小李子挣扎着苦苦哀求,皇后却根本不为所动。眼看着就要被拖出去,他终于明白是被主子彻底地利用了,这次恐怕真的性命难保,胸中对太子的怨气瞬间爆发,竟生出一股怪力来,先是一口咬住挡在自己嘴边的手指,而后再次疯狂大叫起来。
“东方氏!你如此心狠,你儿子胡作非为,奸污冷宫妃子犯下杀人大罪,如今又害奴才死不瞑目,将来定然没好下场!你以为自己稳坐中宫,就能得的了这天下吗?我呸!这**嫔妃三千,太子又如此不争气,你便等着死无葬身之地的一日吧……”
他还待再说,那两个太监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伸手便在他脸上左右开弓,直扇了十几下才停手。小李子的脸瞬间肿胀好似充血的馒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还要继续挣扎,外头听得声响,忙又冲进来两个人,四人一道将他压了出去。
外间传来棍棒撞击在肉体上的闷响,先还听到一些轻哼,待得半盏茶后,外头的小太监进来回报:“皇后娘娘,已按您的吩咐将他仗毙了。”
皇后满意地恩了一声,挥手打发了奴才下去,慢条斯理地吃点心。柳月皱着眉头,又缓缓饮了一口茶,茶韵悠长,入口醇香。此茶乃极品西湖龙井,是皇太后前日特意命人送到坤宁宫来的。若不是今日皇后相邀,单凭她一个小小的容妃,岂有这样的资格享用?
正低头胡思乱想着,皇后的声音却忽然自不远处传来:“妹妹,好端端的怎么发起呆来了?雪梅,把这盘糕点端到容妃那里去,妹妹也尝尝,这是南方的点心,味道极好的。”
不过瞬间的工夫,刚才还凌厉的声音一下又变回了往日的宽容温和,她笑着又道:“方才那小太监实在放肆,怕是把妹妹给吓着了吧?你也知道,太子近几年着实被我给宠坏了,偏偏这些个奴才不知存了什么心,好好的太子交给他们,竟不知在旁劝劝,只会煽风点火帮着胡作非为。我若是不下手教训几个,他们还当自己做什么事儿本宫都不知道呢!”
皇后又勾着唇瓣笑笑,话中有话:“其实,本宫心里头可明白着呢!妹妹,你说是吧?”
这最后一句话出口,柳月便知道,绕了大半个圈子,这是终于把矛头指到她的身上来了。
其实入宫两年,她能轻而易举爬进四妃之列,并非因为真正得蒙圣宠。若不是父兄曾在战场上救过皇上,如今又是朝中重臣,就凭她往日在宫中的处事态度形容打扮,恐怕就连做个小小的嫔也难。
长相毫无明艳之姿,最多勉强及得上清秀,形状懒散,若是不出席重要场合,是决计不肯多整妆容的。皇上来了,就敷衍地伺候着,不来,也不想,更从来懒得去争。有时候柳月自己都觉得,父兄若是不提她,皇上怕是压根儿不会记得她这号人。
可奇怪的是,她如此不受瞩目仿若空气般的存在,却在五日前忽然被南巡回朝的皇上看中,宿在了如玉轩,整整五日,竟全陪着她柳月了,甚至连皇后都没能分到一杯羹!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一向雨露均沾的**,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更何况,皇上南巡花费了近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回来,**众人谁不想着念着,又或者,谁不胆战心惊暗暗怕着?
柳月心中通透,面上却不露声色,轻轻应了一声:“是,皇后娘娘执掌六宫,心里头自是什么都明白的。”她咬了一口刚递过来的小点心,觉得味道略甜了点,便又放回了盘中,不肯再多说。
皇后挑了眉,见她态度如此敷衍,脸上的表情虽没有大的变化,但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妹妹说的不错,姐姐就是觉得这执掌六宫,最重要的便是明白,明白了,才知道有些人是什么人,她想要干什么,才知道她平日里的行事态度恭敬谦卑是真的还是假的,才知道她的忠心是果真如此,还是虚情假意!你说对么?”
柳月像是没听明白,偏着脑袋想想,忽然又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臣妾倒是觉得,有些事儿,还是不明白的好。”
“哦?妹妹此话怎讲?”
柳月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终于开口:“皇后娘娘,难道您不觉得有些事情,明白了,心里头反而闷得慌,明白了,却又不能说出口,明白了,偏偏什么都做不成。那种滋味儿,比不明白还要难受么?”
“你!”皇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她猛地站起身,直指向柳月的脸,声色俱厉,“容妃,别以为你没什么把柄落在本宫手里,就如此嚣张。你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妃嫔,竟然独占皇上连续五天,本宫今日就可治你一个媚惑主上的罪名,你信么?!”
一句话声色俱厉,尖锐的尾音在大殿内盘桓,吓得周围的宫女瞬间哗啦啦跪倒了一片。可是,在这死亡一般的寂静中,柳月却依旧坐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她顿了顿,丝毫没被吓住:“皇后娘娘,您不会的。”
“本宫不会?为什么?”
“因为您方才说了,您的心里很明白。既然明白,又如何会对臣妾动手呢?”柳月站起身,微微一福。
“皇后娘娘今日叫臣妾来,无非就是想告诉臣妾,您才是**之主。皇上是您的,臣妾不能跟您争,您当着臣妾的面处置太子一事,更是想让臣妾明白,有些事儿能说,有些事儿却必须得替您瞒着。毕竟若是皇上知道了太子的事儿,太子会如何臣妾不知道,可臣妾,却是一定活不了的。”
又是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冷哼了一声,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收敛怒容,缓缓坐了回去,恢复了往日的雍容气度:“早就知道容妃柳月聪明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那太子之事该怎么做,你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是,臣妾定会帮太子度过此劫。”柳月恭恭敬敬,又是一个福身,便要告辞,“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妾……”
“等等!”请辞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皇后的声音再次打断,只不过这回,声音明显压低了几分,“此次皇上回朝,谁的地方都没有去,却只去了你那儿。整整五天了,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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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本来说是要开现代娱乐圈的文的,但想想还是先把这个给填了吧……新书,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