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纠盛都的东主城,历来被墨土上的达官显贵、豪侯贵胥称为“大墨的南海珠”,足见其之繁华富贵、纸醉金迷。当然,如此称号绝不是墨国子民井底之蛙、妄自尊大。
墨国东临白昼海,北接大漠荒沙的祈国,南攘富饶秀美的海珠国,堪称集天下之所长,国境内既有江南十里烟波的蕴秀柔美,又含北方飞烟走石的飒爽英姿。而这雀纠的东主城,则可以说是大墨上好风光齐聚的缩小版,不知曾惹得多少天下名士乐不思蜀,忘却归心。
更何况,墨子洵还一声令下,将位于东主城的璋月行宫作为此次接待各国来使的款待之地。御令一出,天下哗然,届时,全天下的天子人臣,权势贵族,风口浪尖的人物都将齐聚雀纠盛都的东主城。
如此一来,加之年关将至,这方天下乐土就更加显现出它魅惑众生的迤迤之态,无数官朝显贵,氏族子弟皆一掷千金,豪洒银钱,坠落在这欲生欲死的温柔乡。
而且,近日西北边陲境地屡屡传来捷报,茂伦老王爷率领的铁骑雄狮将济木格的草原猛士打得节节后退,龟缩不前,举国上下自是欢欣鼓舞,乐意升腾。
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煌煌盛都,烟花皓柳,盛都之内歌舞之升平,方见民生之富足。举目望去,为迎接外宾而足足拓宽一倍的东城街道上,两边栽满了荼靡盛开的芙蓉醉,街道上满是锦衣华服的仕家公子、贵族小姐,熙熙攘攘,笑靥如花。
日渐西移,暖暖的阳光像丝丝金线密密编织在空气之间。琼楼玉宇,小桥流水,飞檐画廊,高低起致,互相映衬,美妙绝伦。走夫摊贩,市井小卒应运而生,叫卖声,车马声,高谈阔论声,乐伶馆中飘来的弦乐声,四声杂叠,好不热闹。
清澈湍急的玉女溪穿插在主城的街道旁边,水势蜿蜒在势出的楼台之下,十分乡野可爱、趣味十足。
柳花灯市,虽还是刚刚入夜,夕阳犹在,但撷香坊前两排樱花灯早已点起,坊前的玉石小桥上,锦毯铺陈,坊内温香暖气,吸引着入夜后的客人。
无数锦衣华服的公子贵胥满脸笑容,锦丝鞋底踏上锦毯,谈笑着走进这百花争艳的富贵温柔乡。
“站住!莲生,你给我站住!”忽然,一道气急败坏的厉喝在喧闹的街道上突兀响起,只见一名年过四十,面容娇好的妇人正一手拿着花绢,一手叉腰作茶壶状,气喘吁吁地向躲在玉石桥栏杆后的一个小男孩喊道:“你给我过来!”
那男孩不过七、八岁,长得十分玉雪可爱,一双紫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瓮声道:“芸大娘,是大公子差我去买红尘醉的,我不是故意不干活的。”
“放屁!”这芸大娘十分粗鲁,竟不管现在玉石桥上有多少文人雅客,达官显贵,只气急败坏道,“大公子有那么多手下仆丁,怎么就巴巴的差你去了,我看你是偷懒不想干活,又皮痒了吧!”说罢,挪动着微胖的身子,竟推攮着桥上的客人,艰难的向莲生走去。
那莲生哪可能等着芸大娘前来抓捕,小小的身子早就像一尾泥鳅,钻到人流之中,再也见不到身影。
芸大娘见状,老脸一垮,再也没有刚才的气势,只得自言自语道,“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一旁的一名锦衣公子轻笑道,“芸娘,孩子大了,不随你心啦。也别在这坊前闹了,你们思韶姑娘还要做生意呢,丢了撷香坊的面子怎好?”
只见这男子衣饰华丽,面如冠玉,仪表不凡,身份必然十分显贵,但听他语气温谦有礼,对这撷香坊的下仆老妪竟也十分客气,由此可见这撷香坊的待客之道确有独到之处。
芸大娘咧嘴一笑,大声道:“自是,自是,我被莲生这臭小子气糊涂了,方大人,今日又是来找卿蓉姑娘吧,我马上让人送您进去。”这芸大娘一根肠子通到底,说话竟十分爽利,这方公子见她把自己要会的佳人都说出来了,俊脸一红,便在众人大笑声中窘迫地遁地步入坊内去了。
玉石桥栏后,小小的身影藏匿在巨大的石狮之下,提溜转的眼睛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危机解除,”莲生一个转身,小小的身子绕着玉女溪足足走了五、六分钟,才来到了一处幽静的所在,这是撷香坊的后院,华盖榕树遮掩下的乌木门扉紧掩,门前的青石板边还残留着一些积雪,曲径通幽处,自与撷香坊前的热闹景象大有不同。
莲生将酒壶置在身后,随即踮起脚尖,轻轻叩响门扉,少顷,里面渐渐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莲生紧紧地闭了下眼睛。
“哐当,”已有些年纪的门被重重推开,一名身材健壮,面目狰狞的家丁像一堵围墙站立在门槛前。
莲生咽下一口口水,眨巴着眼睛道:“嘻嘻,马大哥,我给陆公子送酒来了。”随即献宝似的把身后的酒壶拿了出来。
那男子面无表情,巨大的身子一侧,给莲生让出一个狗洞大小的空间,莲生嘻嘻一笑,便钻了进去。那男子谨慎的朝门外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异状,才回身紧紧关上大门。
莲生从小就长在这撷香坊后院,被芸大娘收养,对这里自然十分熟悉。此刻他欢蹦乱跳地绕着一曲水廊就跑进内院去了,嘴里还嚷着:“大公子!陆公子!您要的红尘醉,莲生给您送来啦!”
这水廊正是环绕着一弯碧衣湖建的,湖中间坐落着一处小筑,十分清新雅致。临水的小亭中,一个浅长的身影正披着一件厚重的毛裘,静静站立。
“大公子,我把您要的酒买来了,放哪儿呀?”不过七、八岁的童音还夹杂着一些稚嫩,莲生举着酒壶,邀功似的问道。
“恩,就放这儿吧。”温润清暖的话语缓缓流出,身影回转,面容还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浅笑。
“恩。”莲生用力点了点头,欢快地将酒壶放在水亭中的石桌上,飞快的一个转身,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迟夜凭空一笑,掖了掖身上的毛裘,转身坐在水亭中的石凳上,“啵”的一声拔下那酒壶的瓶塞。红尘醉不愧是雀纠城千金一掷的酒品,不消一秒钟,酒香就溢满整座水亭。
“这么冷的天,酒先让下人先烫一下再喝吧。”一道清丽异常的身影缓缓步入水亭,只见来人雪白狐麾,血红里衣,仿若冬雪里一枝艳丽的红梅。
迟夜闻言轻轻抬头,笑容更甚,“思韶,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
缓缓而来的女子身材高挑妖娆,肌肤吹弹可破,仙姿佚貌,艳若桃李,一双眼睛晶莹剔透,十分璀璨。她淡笑着走向迟夜,骨骼虽有些清冷,却又不显突兀地流露出一些娇媚。
“思韶不敢,昨天大夫才嘱咐不能喝酒,为了您的身子,还是不喝为好。”思韶袅袅婷婷坐下,语气虽有些敬意,但动作间还是透露出与迟夜之间的熟稔,两人似乎已经十分相熟。
迟夜闻言,淡笑一声,十分不舍的塞上酒塞,笑道:“既如此,就不喝了。”
寒冷的冬风一张一弛的灌入水亭,迟夜面容一紧,压低声音道:“查清楚各国使臣什么时候入京了吗?”
“各藩国大使的行程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南海珠的阮乔公子已于半月前穿过望忧峡,不出后日必定入京,至于祈太子…”思韶语气一滞,复又开口道:“祈太子此行十分奇怪,所带随身护卫下侍不足千人,已于前日抵达盈洲,明后天也能抵达璋月行宫。”
迟夜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睛里扫过思绪万千,最后才沉声道,“吩咐下去,密切掌握起祈奕的行踪,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思韶微微握拳,突获大令,盈水的眼睛转了转,又开口道:“那么…姑娘那里该如何处置?”
“不必说什么,我自有方法。”
“是。”娇丽的身影缓缓退下,沿着水廊渐渐消失在丛影之后。
迟夜仍旧是一副常态,安坐在亭子中央,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古朴的酒塞,脑中思绪万千,如果她还是之前柔弱无骨、静婉不争的墨惜舞,那么一切就会容易很多,只是,惜舞,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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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聚会,喝了一瓶橙子味朗姆酒,脸烫烫的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