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盈洲城,惜舞等人便和那伙商队分道扬镳,惜舞离开雀纠时孑然一身,并没有什么银财放在身上,好在舟寒准备充分,路数又极广,所以几个人在衣食用度上倒也没什么问题。
惜舞和舟寒几人安静地走在盈洲热闹的大街上,当时决定来盈洲也不过是暂时的打算,此刻惜舞已经认定自己是无根无依,无国无家,若非是这些舟军卫太过忠心,自己也不是没有动过把他们遣散的念头。
相互无言的在盈洲熙攘的主道上行走了十几分钟,惜舞决定先找一家客栈住下,这里本就是盈洲的城中心,街道上商铺酒家林立,热闹异常,惜舞本身并没有多少顾忌,便挑了家看上去舒适雅致的客栈,迈步进去。
里面早有眼尖的小二热情地迎了出来,机灵地不停道:“几位客官快请进,吃饭还是住店?”
舟寒一扬手,高大的身躯即刻不着痕迹地护在惜舞身前,他黑着一张脸,沉声道:“给我们几间离街道远一些的上房便是。”
小二脸色一愣,立马又机灵的咧开嘴笑道:“哎,好嘞,马上给各位客官准备,快先请进。”
手脚麻利的小二立即将惜舞等人迎进了店门,这几人虽说不上衣裳有多华丽,但见气质雍容,出语豪爽,必是不凡之人,一叠声招呼着迎进大堂,又赶忙引着路向楼上走去。
古色古香的大堂中,满当地摆着十数张檀木大桌,此刻正是饭点,因此每张桌子皆坐满了客人,桌上摆满美酒佳肴,人影交杂,杯盏相碰,十分热闹,惜舞等人在小二的领路下,缓缓的走了进去。
“几位客官可是来盈洲游玩?”小二忽然愣愣的开口问道,绽放出一个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此话怎讲?”惜舞见这小二憨厚,不同之前见到的那些,不禁开口问道。
“嗨,其实也不难猜测,前不久咱们大皇登基大典,五湖四海的朝臣藩国皆进朝朝觐,盈洲城里也来了不少外地的游客,几位客官瞧着眼生,不知是打哪边过来啊?”小二随意地问到,却不知一旁的舟寒面色已有些黑沉。开国大典上,迟夜公然联合七海归林背叛墨国早已是整个天下公开的秘密,这对于刚刚登基上位的墨子洵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作为墨国子民,对于此事自然是三缄其口,绝口不提,哪知这店小二如此不上道,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是路过罢了。”惜舞面色淡淡,不疾不徐地回了店小二一句。
“是吗?”小二丝毫没有察觉到舟寒的表情,继续笑着开口道,“那客官倒是十分有雅兴,之前几拨住在本店的异地客人早就在开国大典完后第一天就快马兼程地赶回去了,像几位公子这样不紧不慢的倒是少有。”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三楼的客房,小二便站住身子,殷勤地打开房门,将惜舞迎了进去。
“给我们送一些饭菜上来,做的精致可口些,不可马虎。”舟寒长身立在房间门口,顺手在衣襟中掏出金银各一锭,放在店小二手中。
那一锭金子自然是房钱和饭钱,那么这银子必是自己的赏钱了,店小二全然没有想到这几位客人出手会如此阔绰,立马咧开嘴角,连声笑道:“自然自然,我马上去准备,各位客官稍候片刻。”
舟寒见那小二欢天喜地的下楼,又谨慎地往门外看了几眼,才回身向其他几位舟军卫示意,待其他人迈进相邻的几间房门,才缓缓关上房门。
“公子,今晚就委屈您在这里休息一下。”舟寒转过身,向坐在一边的惜舞沉声开口道。
惜舞安静地坐在桌子旁边,面色淡然,波澜不惊。
舟寒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作男子打扮的女子,安静地立在一旁,眉头却微微的蹙了起来,从雀纠城一路到盈洲,惜舞一直就是这幅表情,表面上恬淡不惊,实则是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舟寒,你去的地方多,你告诉我,我们可以去哪里?”惜舞忽然开口问道,黑若星子的眼眸看向舟寒,语句犹如清凉的泉水缓缓流过舟寒心头。
按捺下心头的那股异样,舟寒恭敬地回答到:“大皇已派出侍卫队全力搜寻公主的下落,只要公主愿意,属下马上就能护送公主安全回宫。”
惜舞樱红的嘴角绽起一抹笑容,她目光清冷地看着舟寒,继续开口道:“回宫?这就是你唯一能给我的选择?”
舟寒心底一颤,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望了望惜舞的目光,还是将心底的话挡了回去,不再多言。
“玉字营的几拨侍卫这几天跟着我们也实在辛苦,你去跟他们说,就让他们告诉墨子洵,我不想回去,或许,以后就留在这盈洲了。”良久,惜舞才吐出这么一句,只是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没有一丝生气。
舟寒听到这话猛的抬起头,他目光深邃地看了惜舞一眼,思考片刻,才沉声答道:“是,属下知道了。”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雅致宽敞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目光所及之处也是质地上乘的物件和清雅的摆饰,想来这里的人也花了不少心思。
惜舞坐在软凳上,一言不发,目光清澄又悠远地看着窗外。她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仿佛时间就静止在她的眼前一般。
舟寒将目光倾注在惜舞身上,只觉得恍若隔纱横雾般飘渺不清,从初时她不顾一切越狱而逃,到最后关键时刻却选择放弃,他作为惜舞的近侍,跟在她身边将近十年,也表示越来越不能窥测出惜舞的内心了。
惜舞抬头望向舟寒,眼光并无他致,只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入夜的春日仍旧是有些寒凉,星星一颗一颗,黑白分明的嵌在夜幕上,连日来雀纠陪都均实行宵禁,因此此时的街道上已是寥寥无人,一片静寂。
惜舞的房间远离街道,自然是安静异常的所在,洗漱一番之后,惜舞便和衣睡了。
夜至将半,尚在浅睡的惜舞便被一道嘈杂的声响给惊醒了,几日来奔波的疲倦倒完全没有蒙汗药的功效,惜舞自嘲一笑,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向声响处望去。
只是眼眸还未完全睁开,一道巨大的撞门声便响彻在耳边,灼人的热浪轰然而至,惜舞半坐在床榻上,右手支起阻挡住刺眼的火光,奋力从指缝中辨别这如从天降的来人。
“钟副使,您看看,是不是这位姑娘?”一道谄媚的声音在惜舞耳边响起,却是这家客栈的掌柜,“今天她刚进店门,我就知道是个扮男装的女娃子。”
“这黑灯瞎火哪里看的清,先抓起来,让太子亲自验明,再行处置。”为首的华服男子低声一喝,大手一挥,身边便有几名身着黑服的男子欺身上前,“手脚都给我放轻点,虽说是潜逃的歌姬,那也是太子殿下的女人,稍有些差错,你们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话听到这里,惜舞才完全清醒过来,太子?潜逃?歌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舟寒又在哪里?惜舞还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觉得眼前一道黑幕而至,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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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