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冰凌已经在春日愈暖的微风中被消贻殆尽了,花开遍地,大墨沿海的土地披上一件流光溢彩的外衣,春日略带寒凉的风徐徐而吹,拂过刚冒尖的小草,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青草花香。
作为大墨的陪都之首,盈洲在地理位置上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它东临雀纠盛都,西向为通往望忧峡必经的唯一主城,南向北向分别与和南北军机大营形成掎角之势,可谓是西去通关道路上的咽喉重地。
当然,盈洲作为商贾经贸重城,在大墨几大重要的城市同样占据一席之地。抬眼望去,盈洲城内商铺、当铺、茶楼、酒馆林立,各种大小物件应有尽有,交通便利,吆喝不断,路人如织,也算得上是十分繁华了。
此外,盈洲最有名的当属其盛产的奇珍异兽,当日开国大典上进贡的雪鹫便是产于盈洲的彩翼流仙场,如果不是后来典礼上的那一场暴乱,这上贡的珍禽怕也会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吧。
日头渐渐划过中空,盈洲边城外的商道上急徐缓赶地走着几个外来的商队,眼下正是茶叶药材针织物上市的好时候,大多数的商人都赶在这个时候进城,期望赚上一笔。垄长的商贩队伍慢悠悠地游走在商道之上。忽然,只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仓促的马蹄声,放眼看去,只见数十匹强健的马匹正扬起万千灰尘,带着紧迫的气势迅速驰来。
只见马群为首的黑衣男子到来商队面前便骤然收势,一拉缰绳便收起马蹄立在商队的面前,他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商队中的众人,确定没什么异样,才又踏尘疾奔而去。
那一日紫渊广场的暴乱导致最近国势十分紧张,迟夜率领一万夜卫军西向而行之后,不过一盏茶功夫,玉清就调遣十万玉字营前往追捕,同时,墨子洵下放十六道玉牒,要求全国戒备,但凡找到形迹可疑者立马押入牢狱或是诛杀,真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尽管如此,迟夜和夜卫军仍旧像是隐身遁迹般上天入地再也无迹可寻。这样一来,全国上下都笼罩在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气氛之下,帝国的军队战斗力也在同一时刻遭到了质疑。与此同时,全国上下的军队戒严也更为严密谨慎,大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之势。
这马队扬尘而过,众人都还未搞清楚什么状况,就只剩下数十道漆黑的身影消失在商道的转弯处了。
商队队伍里一名面目粗犷的大汉见那灰尘渐渐扑簌而下,才朝地空啐了一口,扬声道:“那七海毒瘴之地,尽出了些贻害百姓的禽兽畜生,没想到那光辉战神的子孙也与之勾结,做出那等灭绝人性之事,真是作孽!”说罢,还痛心疾首般一挽额头。
众人听他说完,面色都闪过几丝不忿和心痛,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日紫渊广场的惨烈景象,但光听传闻就有怵目惊心的感触了。众人听了,也没有一人搭话,继续整理了下队伍又继续前行,倒是一名站在那大汉旁边的儒衫男子,声音尖细,凑上身轻声道:“杨大哥所言极是,想那叛贼在我大墨皇朝锦衣玉食十数年,不仅迷惑了咱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居然还一朝叛变了,果然是狼子野心,实在可恶!”
这瘦小男子虽然声音尖细,但越说到后来,越是激动,话音也不禁高扬了起来,一字一句全部落入了众人耳中,大家听到这些话,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挑起了情绪,一名年纪颇长的男子忿忿接口道:“就是,如今咱们长公主殿下也是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奸人掳了去。”
“肯定被那奸人掳走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在古道上声声响起,大家个个义愤填膺起来,恨不得一旦遇到夜卫军等人,便要磨刀霍霍,杀之而后快。
“瞎嘀咕什么?还不快点赶路,天黑前进不了城的话,看城守大人怎么罚你们!”只见商队为首的一名年纪五十左右的男子厉声一喝,瞪圆了眼睛朝众人看去,大家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加快了脚程,往落日的方向快步赶去。
那男子见众人听话的赶路,面色才稍稍缓解,目光在队伍中逡巡了几下,最后才将目光锁定在队伍中央的几名男子身上。只见他眼色一沉,调转马头,便往那几名男子走去。
马蹄溅起了地上一些湿润的泥土,急急走了几步,才在一名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少年身边停了下来,只见那少年穿着一件家常的短制袍子,质地虽不名贵,可是穿在他身上却还是流露出不俗的气度,那少年抬起头来望着那男子,如水的眼睛好似夜幕中熠熠发光的黑宝石,莹泽透澈,肤白胜雪,虽少了些昂然生机,却是另一番寒心彻骨的凌厉。
这少年身边一圈站着几名精硕健壮的男子,看似只是无意的走在这少年身侧,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武艺精湛,而且戒备心十足,由此可见这少年也是身份不凡。
那男子见这少年看向他,明显愣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来,这几人已随着商队往前走了几步,他慌忙赶上前几步,喊道:“陆公子,陆公子!”
几个人闻声虽停下了脚步,但是眼神肃杀凌厉,已经打起十万分的戒备。那男子年过半百,也算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但看这几人的架势,还是踌躇了一下,然后嘿嘿勉强一笑,打马上前道:“陆公子,这天黑之前我们便能进盈洲城了,您七天前随着进了我们商队,也算同舟共济了几日......”几个人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弯来绕去,面上已有些不耐。
那男子察觉到这气氛,立马正色道:“陆公子您也知道咱们这走道的规矩,本来是看您气度不凡,才说好了这银子可以晚些给,如今这都快进城了,公子这银子......”
众人的低笑声已经在人群中低低传开,看来是从未看过嚣张跋扈、欺软怕硬的马爷也有低头的时候。马爷听着那笑声越来越大,不禁皱起眉头,厉声向人群中喊到:“笑什么!还不快点赶路。”
“原来是这事,我答应给你的,一个子儿也不会少。”那少年忽然开口,语调如夏日的冰雪,清脆悠扬,恍若一条小溪流淌过众人心尖,好听之余又带着干脆的决断。众人好似被点了魔咒般,再无声音,只是默默地向余晖中的那座高大城门走去。
马爷闻言,面色讪讪,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打马回到了队首。
“公......公子,您确定要前往盈洲吗?”那少年旁边的一名高大男子,声音低沉,恭谨地向少年问到。
“你觉得我还有回去的路吗?”惜舞面色暗了下来,只剩下脚步不变地向前走去。来此异世不过几个月,却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墨皇驾崩、长德事变、手足相残、亡命天涯、缱绻算计,以至于后来的红颜祸水通敌叛国都好似一道抵挡不住的倒下的墙,重重的压在惜舞身上,如今,除了身周这几名忠心不二的舟军卫,她真的可以说是与天下为敌了。
墨国的皇朝已经不可能再接受她这么一个毫无头脑、欺世灭祖的长公主了。而她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远嫁北祈的计划也一朝作废,那么墨子洵还会有什么期冀想把她留在身边呢?充其量也只会因为这具躯体与他一母同生而放任其能在大墨国土上自生自灭吧。
惜舞面目清冷无异,只是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墨子洵倾尽皇城驻守兵力,全力捕杀迟夜和夜卫军,导致全民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只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怔忪片刻,不知道那个在最后关头还会冲进广场,执手相看的男子,正身处何方?可谓静好?
日头终于渐渐落入的百丈深草之后,高大的盈洲城门在暮色中展现出古朴的气质,春日傍晚的余热温凉正好,拂过人的心头,一片舒适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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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书店,吃生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