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谭悦的手机响起了。
“王曳啊。苏锦跟我在一块呢。怎么?让她接?你直接打给她不就结了?”谭悦将手机递给苏锦:“你关机了?”
“嗯。”不想接小杨那些或威胁或劝解的电话,苏锦直接把手机关掉了。从谭悦手里接过手机,不用凑到耳边就已经听见王曳尖利的嗓音咆哮着:“苏锦你疯了?!你闹怎么别扭!大好的前途你不要——”苏锦也不接了,直接把手机递给谭悦:“你跟她说,让她冷静点。把我当朋友就支持我的决定。”谭悦叹息着将苏锦的话转述给王曳听。两分钟后,谭悦挂了电话,对苏锦道:“她说你要还把她当朋友现在就去聚云轩等她,她在那定了个包间。说你要一个小时内不出现,她就当以后没你这个朋友。”
苏锦怔愣的盯着路边的或娇艳或衰败或凋零的野蔷薇看了许久,一声长叹,上了谭悦拦下的出租车,向聚云轩赶去。
到达聚云轩,苏锦和谭悦看到王曳、小菲、江寒露齐齐坐着烦躁地猛喝茶,石碣也坐在王曳身旁的座位上。看见她们俩推门进来,王曳推推石碣:“让开,坐到这来!”苏锦按照王曳的指示,老老实实在她身边坐下。
然后王曳劈头盖脸把苏锦臭骂了半个小时都不带一个嗝,骂完直接拿起茶壶猛灌,然后轮到江寒露苦口婆心又劝了半个小时。小菲准备接班的时候被苏锦一把拦住。苏锦起身开门招手叫住正好从门口经过的服务员:“麻烦点菜。”回身对以为她准备逃跑纷纷起身相拦的众人道:“先吃饱了再说。”
点菜期间王曳几次想开口继续劝说苏锦,却被她用向服务员询问菜式的办法回避掉了。最后王曳赌气夺过菜单噼里啪啦念着菜名:“鸿运当头来、高汤焗龙虾、虫草花炖水鸭、一品香妃鸡、京葱爆海参、粿肉黄金卷、兰笋炒牛柳、鲍汁一品煲、清蒸海皇斑、金菇竹笙扒时蔬、鸿运连年、大展鸿图、岭南佳果,好了就这些出去吧。”把服务员赶走继续开始苦劝。
苏锦十分平静地问:“你刚才点了十二个菜加一个果盘。”
王曳不耐烦地道:“这么多人吃得完,你别给我来这招顾左右而言他。”
苏锦没理她,继续说:“总价值应该在二千多,鉴于我刚破财又失业目前正缺钱用,所以这意味着你刚把半个月工资交代在这了。”就王曳这典型月光族、败家女,卡里有一千块存款就不错了,现在正是月底,估计她的信用卡已经刷爆了。
——“确切的说是二千八百八。”石碣补充到。众人侧目,他解释到:“昨天公司在这家酒楼宴请几个老总就是这个菜单,康漠被一瓶货真价实的茅台灌趴下了,最后我签的单。”王曳脸色刷白,宴席是她亲自安排的,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把昨天的菜单念出来了?石碣忙道:“没事,一会我签单。”反正有人负责结账。
经这么一打岔,王曳她们也没心思再继续发作苏锦。苏锦得以清清静静地享受完这顿难得的豪华大宴。
酒足饭饱之后,苏锦郑重地对朋友们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我也知道宋总监想培养我是看得起我、爱惜我。从发展前途去看,加入宋总监的工作室意味着光明的前景、指日可待的成功,至少也能让我少走不少弯路。可是,从另一个方面去考虑——直说吧,从情感方面来看,这却不是个好选择。”
苏锦咬咬牙,干脆说得更清楚一点:“你们都知道我跟康漠的事,我今天也直说了吧。是,我承认自己喜欢康漠,对他有好感。可在我开始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前,康漠有了一个让我很反感的举动,我无法接受,所以我拒绝跟他有进一步的关系。跟他大闹了一场,只差直接割袍断义。”
“等我渐渐冷静下来,理清了自己的情感的时候,却很好笑的发现,他竟然忘了我。忘了我也好,这让我也可以直接斩断心里的牵念,少了不少麻烦。”晶莹的泪水悄悄从苏锦脸庞滑落流,她毫无所觉继续说着:“我知道我跟他不会有结果的,我知道。感谢我们曾有过的无话不谈的真挚的友谊,它让我直接了解了不少他最真实的想法。他那么坚决的告诉我,他绝不欢迎婚姻,他要的是自由的温情,他可以恋爱但绝不要家庭的束缚,更没打算抚育后代。可是,我最渴望的却是‘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婚姻,就是跟心爱的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苏锦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有着这种思想的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想法呢?呵,跟以前交往的女朋友一样,没感觉了就干脆利落的分手吧,两天他就能把她们忘得一干二净。他做得到我却做不到。所以,既然注定不会有结果我自然得趁着花蕾还没孕育成熟将它掐灭。”
苏锦愣愣地出神道:“‘斩草要除根,不该长出来的野草就该趁它还没开花结果掐灭它,把它扔在烈阳下,没有水和泥土它很快就活不了啦’。这是我娘告诉我的。我现在就在这么做,斩断旧情得干净利落。无望的感情再纠纠缠缠下去只会害人害己。”
当年娘亲发现有个小丫头对爹爹有了心思,当着自己的面把那小丫头打了个半死,然后叫来人牙子把那小丫头卖了。然后细细的嘱咐自己,说自己心太纯善会吃亏,告诉自己遇到棘手的事时想想这句话,还让自己把这句话写了十遍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自己终究辜负了娘亲的教导。当初和文轩的事,在娘亲和爹爹都相继离世依附大伯生活的时候,自己就该快刀斩乱麻,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文轩他爹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金榜题名、娶妻生子,可是文轩为了自己辜负了父母的期望。自己为什么进了宫还要给他送那封信,告诉他让他等自己,让他“勿忘君诺”。那封信生生误了文轩!教授们都对文轩连连失手大惑不解。只有自己知道,他为了实现这个诺言,蹉跎年华,明明可以考中他却故意失手了。
他前前后后拒绝了多少人的提亲自己都知道,两老苦苦等待多年期盼多年,文轩第四次下场,两老都已病重,只是生怕耽误儿子前程强撑着不让自己咽气,文轩中举的消息传来,他们也咽下最后一口气。是自己将文轩逼到了这个地步,“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恨自己,赶在父母白日之前就匆匆将父母属意的女子取进家门。留给自己那样一封信,诉说自己的怨恨。
所以啊,既然注定难以结果,就别轻易让它开花。斩断它吧,彻底的让它离开土地,离开水源,让它晒死在烈日底下!
苏锦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谭悦擦擦嘴站起来道:“苏锦已经有决定了,她自己愿意承担这个结果咱们也不必皇帝不急太监急。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苏锦也站起来道:“就是这话,谢谢朋友们关心。只是没必要再纠缠这事了,让我缓两天,两天后我保管忘得干干净净的,我也选择失忆一次!”说完拉着还坐着不动的小菲起来,拖着她回家了。
江寒露发了会愣,也起身走了——爱谁谁后悔吧,反正自己已经美梦成真绝不后悔了!
石碣招呼来服务员签了单,拉拉王曳:“咱们也走吧,不管怎么说首先得尊重人苏锦的意愿。”王曳深吸口气,振奋精神道:“咱们俩也该把话说清楚了。”
石碣心里涌起一股很强烈的不妙感觉,使劲拉了拉王曳不想听她说:“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江寒露真是我表妹,有三代以内血缘关系的那种!她妈是我小姑姑,我爸是她二舅,真真的!明天我带你去见大姑姑让她亲口跟你说好不好?或者咱们直接回家见见父母?”
王曳死死抵住桌腿,就是不肯跟石碣一起走。石碣拖得连桌子都移位了,直到王曳叫疼他才脸色难看的松了手。
王曳揉着手腕道:“苏锦说得没错,‘斩草要除根,不该长出来的野草就该趁它还没开花结果掐灭它,把它扔在烈阳下,没有水和泥土它很快就活不了啦’。我们为什么纠缠这么多年都没法放开?原因在我,是我没把它斩断,让它成为棵寄生草一直缀着你,纠缠着你的心让不得不到解脱,我道歉。”
王曳从手提包里掏出那面五彩珐琅镶彩钻小手镜,石碣看到这面小手镜笑得很勉强。他曾经那么渴望用这面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小镜子证明王曳对自己还保留着的爱情,可现在看见它,心里却满含着汹涌呼啸的不安。
“认出来了?你亲手做的,我二十岁生日礼物。我还记得收到它的那天你说,‘要不是我还在在念书,你就可以只用九块钱就把我打发了,现在只好花上几百块和一个月时间去弄这个东西’。我当时听了很生气‘凭什么九块钱就把我打发了?’,你说‘只要九块钱我们就可以去民政局把证领了,你不花一分钱就能名正言顺的完全拥有我’。”王曳说着说着笑了:“那时候我傻呼呼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饭馆里的人都看着我,丢脸死了。”
石碣冲动的吼到:“我们现在可以的,明天我们就可以花九块钱,名正言顺的拥有彼此!”王曳摇头,石碣的心沉入灰暗中。王曳高高的举着那面小手镜,灯光将镜子映照得迷离而梦幻。王曳喃喃地说:“无望的感情再纠纠缠缠下去只会害人害己。该结束了,彻底结束吧……”
她狠狠的一扬手,他不顾一切的扑过去,但是美丽的小镜子擦着他的手背,狠狠的砸在墙上,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