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紧张防备梅姐使绊子的日子没有过很久。因为那天拍一场打戏的时候,梅姐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一意要去查看布景台是否结实,结果“不小心”撞翻了一段“没钉结实”的木栏杆,摔下了三米多高的布景台。如今正躺在医院里,估计得等这边剧组杀青才能重新站起来。因为这件事,道具组的澜姐被制片主任和导演一起骂了个头臭,然后她把手下的人又骂了个狗血淋头。其他组吸取教训,也不再吊儿郎当得过且过。而剧组的管理突然严格了许多,凡是有比较复杂危险的场景都会反复检查现场,也不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片场,通行证的发放也不再是某某人一句话的事。
关茵茵虽然很担心梅姐的伤势,可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只去医院看了梅姐一次。只是关茵茵在剧组里的人缘突然好了许多,因为大家发现没有了尖酸刻薄的梅姐在身边,关茵茵其实是个很随和很好相处的女孩。大家都不由对关茵茵的境遇表示同情,可是关茵茵从来没在人前抱怨过梅姐一句,她满心感激梅姐对自己的栽培。
梅导知道了,摇摇头叹道:“关茵茵是个好孩子。湘南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以后要拖累关茵茵的。看来得找个时间找湘南好好谈谈了。”
剧组里开始盛传梅姐的小道消息。什么老公跟手下的艺人搞上了,孩子都生了几个,为了财产梅姐死拖着不肯离啦;什么在外面养小白脸,结果那小子把她手里的积蓄都给卷跑啦;什么儿子在外面瞎混把人给打残啦,结果被拘留了之类的。
苏锦从关茵茵跟她助理小美的话里知道这都是瞎编的,梅姐压根就没结婚。苏锦不觉得自己有帮梅姐辟谣的义务。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也有被谣言波及的一天。
先不说那些,没有了梅姐的指手划脚和冷嘲热讽苏锦的工作确实轻松多了,空闲的时候也会兴致勃勃地去看拍摄现场。
苏锦没看过剧本,只听谭悦简单的说了故事梗概。
蒲红缨饰演的女主角从小生活在武林世家却总想嫁个读书人,远离江湖纷争。听说父亲要将自己嫁到门当户对的万荷山庄,于是从家里逃了出来,遇上了连实饰演的男主角——一个考取功名却不愿出仕的博学书生。她要嫁给他,可他却一直在寻找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他却没有认出将他从蒲红缨父亲派出的杀手手中救下的花魁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人。关茵茵饰演的花魁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却受制于背后隐着的大首领,她不敢跟连实相认。周异饰演的男二号正是蒲红缨的未婚夫,他找到了蒲红缨,告诉她自己从小为了她苦读经卷,一心记得她的话,发誓定会考取功名好来娶她。可是蒲红缨却告诉他自己要的不是简单的功名,而是没有江湖厮杀的平静生活。却不想,连实也并不是简单的读书人,他是一个神秘家族的传人,守护着一个庞大的武林密库。江湖中风起云涌,流传着密库地图出世的消息。关茵茵的最新任务就是找到这个传说的密库。于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纠纠缠缠地展开了。
看苏锦饶有兴致的样子,谭悦跟副导说了下,让她下客串了一把有一句台词的小丫头。不过导演说她看起来不像小丫头,从谭悦那知道她会弹琵琶,让她在一个宴会场景里跑了个龙套,演关茵茵手下的一个歌姬,虽然没有台词,可也能装扮精致的小露一脸。
苏锦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装扮,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还能够有这样对镜梳妆的机会。戴好头套,淡扫蛾眉,苏锦抱着琵琶上场了。她只需要坐在一个水台上弹一曲琵琶就行,简单得很。
这是个晚上的场景,灯光打在苏锦身上时,她深吸了口气,调了调弦,在导演的示意下开始反复弹奏阳春白雪。等武打替身从水池里窜出来的时候苏锦抱着琵琶就往台下跑——台上将是一场打斗的战场,苏锦得赶紧腾出地方。
因为要换不同的角度拍摄,有时又因为替身的动作不到位,这个场景反复拍了许多条。苏锦弹得手都酸了,终于导演喊了句“卡”,笑呵呵地说这个场景过了。苏锦长出一口气,这时才觉得背后湿漉漉的都是汗水,跟身边的人一一微笑招呼过后,苏锦心满意足地回去换衣服了。
小跑步走过一个阴暗的转角,苏锦却一鼻子撞上了一堵人墙,疼得她眼泪四射。
“唉呀,真对不住。”周异连连道歉,愧疚地解释道:“我没听见脚步声。”
苏锦揉着酸痛的鼻子,闷声道:“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苏锦松开鼻子,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周异惊呼:“你流鼻血了!”说完伸手去挑苏锦的下巴,让她昂着头止鼻血。苏锦只觉得一股腥咸甜腻倒灌进嘴里,这鼻血还流得不少。苏锦眼角看见周异身后一个身影闪过,忙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开自己——这个样子让人看到了可是不雅。周异于是改去扶着苏锦的手,道:“我领着你去洗手间吧。”苏锦虽有心拒绝,但却没法挣脱周异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只能由着他把自己领到洗手间门口。周异让苏锦慢慢清洗,自己急急忙忙去找医药箱来,可直到苏锦鼻血止住也没看到他回转。
苏锦看了看身上的服装,发现胸前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赶忙回去换衣服,再等一会这血迹就不好洗了。
可自从这晚之后,苏锦的日子突然又不好过了起来。吃饭的时候不再有人顺便帮自己领盒饭不说,同是服装组的其他助理也不再在她吃力翻找服装的时候好心指点她在哪个地方能找到,同寝室的人竟把苏锦当成隐形人。苏锦还常发现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自己走过去他们又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纷纷散去。苏锦被人们有意无意地隔离了。
谭悦一脸古怪地敲响了苏锦的房门,将她带到远离拍摄地点的一家饭店的包间里。关起包间门,谭悦回身啧啧有声地上下打量着苏锦。苏锦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看了看身上,没发现什么不妥啊?
“怎么了?”苏锦扯扯谭悦,“有什么事就直说,这两天我正不痛快呢,你别逗我。”
谭悦定定地看着苏锦的眼睛,正色道:“你跟周异到底什么关系?”苏锦没好气地白了谭悦一眼:“我跟周异能有什么关系?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你不也知道?”
“我不知道。”谭悦摇着头道,“我只知道现在你们俩肯定关系不浅!”
苏锦愣住了,迟疑地道:“什么‘关系不浅’?我统共都没跟他说几句话。”一看到周异温软儒雅酷似文轩的微笑,自己就止不住地脸红心跳,根本就不敢跟他多接触,生怕别人看出点什么不同寻常来。仅有的几次交谈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这能有什么关系啊?
谭悦看着苏锦的表情不像作伪,想想她实在也没必要欺骗自己,自己也打听到周异他大学是在京城念的,跟苏锦根本不可能认识,自己怀疑苏锦隐瞒认识周异的事实在没有道理。谭悦叹口气,无力地道:“你这个缺根筋的大傻子,自己都成剧组里的绯闻中心了竟然还毫无察觉!”
“……什么绯闻啊?”苏锦想起那些背后的窃窃私语,以及这几天众人的有意冷落,后知后觉地开始去想这不正常的现象到底是因为什么。可她抓破脑门都想不出来自己做了什么事犯了众怒了。除了在片场碰了几次面,这几天自己压根就没跟周异开口说过话!自己怎么就跟周异扯上关系了?
谭悦整整脸色,努力让自己表情严肃点,道:“据说,嗯哼,有人看见你们俩在片场‘激、情、拥、吻’。”
苏锦被谭悦最后一个词激得浑身一颤:“什么?!”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流言我什么时候在片场、不对,我、我、我——”苏锦气得浑身直颤,连话都不会说了,深深地喘着大气,只觉脑仁疼得厉害。
谭悦看见苏锦抱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生怕她犯病,便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苏锦这个样子,谭悦心里最后一点疑惑也去掉了,她可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造谣生事了。苏锦好容易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抬起头虚弱地询问谭悦:“你从哪听到的?”
“澜姐告诉我的。”那些人知道自己跟苏锦是好朋友,也不敢在自己面前传播议论,要不是刚才澜姐悄悄告诉自己,自己还不知道呢!
“流言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三天前。”
苏锦开始回想流言出现的前一天有什么事情发生——白天关茵茵有几场大戏,要换好几套衣服,在片场忙得很,没跟周异没说几句话;晚上跑了个龙套,后来被周异撞了一下,戏服被血染脏了用洗衣粉洗不掉自己还特意去买了硫磺皂回来清洗。好了,问题清楚了,“被周异撞了一下”是关键。想起周异挑下巴的动作,还有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苏锦知道是谁了,想起那件大花衬衫,剧组里可不是人人都有这品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