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鸥头大地看着姚掌柜往她那后宅库房里搬运各种货物和财物,再看看眼前各处送来的帐薄,然后对身边的董志和说:“你们得逞了吧,得意了吧?”斜着眼瞄他,“现在我成了你们管帐先生了!”
董志和却故意装成惊惶的样子说:“主子,你这话说的,这些可都是您的家资了,我们怎么敢?您的东西,我们当然得好好地跟你报帐不是?”
吕小鸥伸出食指向他勾了勾,待他凑了过来,低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们大当家的打算,就是拿我当赚钱工具养着你们的生意呢。”
姚掌柜此时见他二人悄悄嘀咕也凑过来听,“姑娘在马家庄上轻轻松松地就弄了三个矿两个厂,让我们会里发了个横财,现在大当家对姑娘那是完全相信的。”他漏了底却还故意挤眉弄眼,遭来吕小鸥和董志和两人的白眼,“姑娘您在那边对我们的人可是很公平的,到了江南也不会让我们大家吃亏的,是吧?”
吕小鸥哼了一声,气不过拍了董志和的脑袋一巴掌,董志和摸摸有些痛的后脑勺对上吕小鸥已经怒火中烧的眼神,苦笑了一声。然后他逮着姚掌柜的脚狠狠地踩了下去,只见姚掌柜抱着脚大声呼痛,满屋子里跳来跳去的。终于吕小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董志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姚掌柜此时也是明白吕小鸥窝火的想法,如果不用这办法说清楚了,只怕后面还不知道这个聪明的丫头还会想什么法子整他们呢,倒不如让她发泄出来,以后还好做事。
“小姐,这要入府的人员如何弄?”董志和又堆着笑请示吕小鸥,而她现在正有些茫然,看着他们热切的眼神真有些无法适应,难道说自己在社会主义所享受的一切和理想在他们这里就是一种希望了?也许吧,可以让他们提前进小康。只是自己有这个能耐么?此刻的她,心里闷闷的,更多的是无奈。
“我这就去列单子,然后给入府的人订规矩,如果自觉不能遵守的人请自动离开,不要赖在我这里哈,我会很生气的。本姑娘一旦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吕小鸥故意用食指戳着董志和的肩膀,再也不想跟他们玩客气了。
姚掌柜跟董志和也嘿嘿地笑了起来。只要她吕大小姐不生气,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吕小鸥在单子上列出自己所要的人才,包括木匠,泥瓦匠,铁匠,绣娘,纺织娘,农户,还有会经商的人才。同时还有能够帮助协管庄园的人才,包括花匠,厨娘,门卫等等。她在看到他们惊喜的眼神后又说了句:“还要什么样的人,等到时我想到了再说,好吧?”
“行!”董志和接过单子喜滋滋地小跑出去了。
姚掌柜又把那一本本的帐册递过来给吕小鸥看,她每拿一本,他就在边上讲解一下情况。吕小鸥吃惊地发现红花会的资本还真不能小看,包罗了农田,山林,纺织,布庄,粮仓,油盐,饭店,旅馆甚至还有几家妓馆和商船。“你们在码头也有人?”
“那边虽说有漕帮,但我们在码头也有个小分支,跟漕帮有点关系,所以还不怎么冲突。”姚掌柜说,“我们也有几个私人码头,在庄子后面。”
吕小鸥嗯了一声,看着这满满一桌的帐册,心里更虚了。这陈近南可比《鹿鼎记》里的那个主奸滑多了,果然不能小瞧这些江湖人物,他们能够在江湖上自在地闯,也是要有家底子的啊。他这么信任自己,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么大的产业,他怕那些分舵给吃到各自的舵主自家去了吧?吕小鸥暗地里苦笑,只怕这么一接手,与那些舵主和他们的亲眷们对上了。忽然想起来董志和那天说要给她买房买地的手续办得很快,她至今还没细看。于是她二话不说地把房契和户藉翻出来一看,果然户藉上家主是姜汉成,自己现在的名字叫姜成柳是户主的三小姐,上面还有姜成柏和姜成松两个哥哥。闹了半天,大当家的早就预谋好了啊!哼!本来她对于这些金银并不在意什么的,反正等回去的时候也没办带很多。只是他这样让自己干白工,也太过分了吧?既然他不怕自己会贪他的财,那自己偏偏比他们享受更多,气气他们!他们不是觉得有她干白活很好利用么?她偏要让他们跟在后面忙得团团转不可!一定要让他们深刻地体会一下,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吕小鸥打定了主意,眼珠子一转,对姚掌柜说,“你们教会里有很多人才吧?”
“啊,还好。各行各业的都有。”姚掌柜心惊地对上她的眼神,不明白她又想出什么主意来,可是那锐利的眼神摆明了她要整人。
“嗯,好!”吕小鸥轻轻地丢下户藉本子,“这上面的户主是大当家吧?那两个哥哥是会里什么人物?”
姚掌柜小心地拣起户藉本子看了下,再抬头看看她:“这姜成柏和姜成松是大当家的两个义子,现在都在外面办事,是大当家的左膀右臂呢。”
“喔,姜汉成是大当家的化名,这两个哥哥也是化名吧?”吕小鸥眼含笑意地问他,他却一旁心惊肉跳,只是点头。“你别怕,我不会问他们真名的,知道的越少我越安全,这点我还是明白的。”姚掌柜不敢多言,只是点头。
“姚掌柜,你在会里多年了,对于这些帐目也有所了解吧?”吕小鸥又盯着他,“这些财产从各分舵主手里收过来,他们是不是很抵触?我的意思是……”
“这个姑娘请放心,有大当家处理了,他们本来就只是掌管一下,表面上是他们的生意,实际上都是主子的。所以收了来让姑娘看看,也不要紧的。”姚掌柜面无表情地回道。
“呵呵,只怕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事,以后就不见得了。”吕小鸥端起边上玉明递过来的茶,轻轻地啜了一口,“既然给我管了,到时候不服的话,我可是会来真格的。别说我越俎代庖啊?”
“既然是交给姑娘了,那就由着姑娘管了,他们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姚掌柜仍是机械化的微笑。
“如果给我折腾败了呢?”吕小鸥笑着试探性地问他。
他的笑容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又堆上笑容说,“姑娘但请操作,会不会败都由着姑娘来。反正都是大当家交给了姑娘,而且这也不过是江南的一部分资产,并不是全部。无甚要紧!”
“哦。”吕小鸥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又开始骂了起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把这些财产丢给自己,估计也是大多他自己赢利不多,又不好掌控,利用我来帮他打理。正好是收了田地,收了铺子。如果让我给败了,最多也只是那些个铺子,田地是跑不掉的。如果我打理好了,他正好又多了一处收入。只是那些个分舵的舵主再也不好中饱私囊!拿我当炮灰啊!哼!
正说话间,从厅外闯进来几个书生模样的人物。姚掌柜立即引荐,“小姐,这是老爷在江宁府办的松竹书院的几个先生。”
“既然是小姐当家了,还请小姐先把欠我们半年薪俸给我们结了吧。我们家里可是揭不开锅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二话不说,连个礼也不行直接讨银子来了。
其他两个年纪大的先生脸红地躲在边上,还想劝他不要多说。另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更是傲气地坐在一边椅子上,嚷嚷着要丫环送茶。
姚掌柜尴尬地看了看吕小鸥,然后想要劝说他们稍安勿燥,只是那三十来岁的书生已经闹开了,一个劲地数落起姜家开书院,如何如何亏待各个先生,让他们教学,却把束修全收了去,对于先生的薪俸却再也不提了。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教学生吧?再这样下去,谁受得了,正要请辞呢!不管怎么样先把他们的薪俸先给结清了,又怎样怎样……真吵得屋子也快要顶飞了。
吕小鸥如同看戏般听他一个劲地嚷嚷,心想,这边刚让我接下一个财务大总管的位子,就开始用人来考验我了么?切!
待那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后来两个老先生见她无动于衷也加入到吵吵的行列,引来不少下人围观。这些下人,有不少是董志和后带来的,对她吕小鸥并不熟悉,所以也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主子是什么样的态度。
“松竹书院是个什么地方?”吕小鸥忽然中气十足地问了一句,一下子把他们粗哑的声音给盖了去。他们愣了一下,还在那边喘着粗气,正想着要如何答话时。
姚掌柜堆着笑说,“松竹书院是老爷在江宁府办的私塾,主要是启蒙一些儿童读书的。”
“教育事业啊!”吕小鸥将手中的茶杯“呯”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启蒙儿童是何等重要的工作啊!怎么能这样怠慢呢?”说完睨了那几个人一眼,转向姚掌柜说,“这些又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书院里的先生。”姚掌柜小心地躬着身子回答。
“他们是先生?!”吕小鸥立即装成无法相信地样子对他们一个个看了又看,只把他们看得发毛,“如此形态,如此气度,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你在开玩笑?”
一语击起千层浪,那几个书生全都跳了起来,还待争辩,吕小鸥直接丢下一句话,“半年薪俸多少?”他们以为要给银子了,又强压下胸口的闷气。
“根据他们带的学生多寡,银两也不算多,总得来说……”姚掌柜抹了把冷汗,把书院的帐册抽了出来,“大概有二百四十六两五钱。”
“学生教得如何?”吕小鸥又问。姚掌柜语塞地看向那几个先生。
“当然教得很好,我有两个学生已经考中乡试了,还有一个正准备进京赶考,应该能中个秀才!”一个老先生骄傲地站了出来。
“他一共教了几个学生?”吕小鸥却看向姚掌柜。
“呃……”姚掌柜又翻了翻帐册,“小姐问的是这半年,还是先生在我们书院里一共教的学生?”
“说半年有什么意思,说他一共教了多少学生?”吕小鸥淡定地说。
“呃,卓先生在我们书院三年又七个月零四天,教了学生有七十人了。”姚掌柜将册子递给她看,她却连瞟也懒得瞟一眼。
“七十多个学生,才三个有点名堂!”吕小鸥冷哼了一声,“孔夫子有七十二个学生,因材施教,桃李满天下,可不只是三个出息的学生吧?得了,我也不想跟他们计较。如此学识和气度的先生确实不适合我们松竹书院的教书工作。薪俸给了,不要再回书院了。明儿个,跟于秀才那边联系一下,把那边我已经整理好的教参书给多印几套,还有那个小学生字典多印些送过来,学生的教育工作不能耽误了。我们这几天再重新聘用些个有真材实学的先生教孩子。老用这样跳上蹿下的人来教孩子,能教出什么来?”她挥了挥手,“让人把他们送走吧,我这边忙得很!”
她这话刚说完,那几个先生已经气得满脸通红,那三十多岁的先生与那两个老先生已经气结得浑身哆嗦起来。倒是那二十来岁的先生诧异地瞪着她,“小姐说你整过教参?还有小学生字典?那是什么东西?”
“你都要走了,跟你说有什么意思?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了。”吕小鸥连个白眼也懒得甩给他,直接冲着下面的下人说,“还不送客?你们想留他们下来吃饭啊?”立即就有人冲上来要拉他们走,她仔细一看,正是孙大爷和徐忠,李全。果然还是与自己相处过的人护着自己啊!这三人一动手,那些边上的下人们也一拥而上,把他们三人连拖再扯地给拉了出去,姚掌柜也吩咐了人把银子放给他们了。只是聘书作废,再也不用他们了。他们只觉得又羞又恼,抱了银子一路骂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