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你也好自为之吧!”慧琦从梁实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转而对桑沅也就不再那么苛责了,“不过,我想问一句,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对吗?”桑沅脸颊微红,低声道。
“不管怎么说,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名义上的孩子,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他的生父是谁吗?”
“你不认识他。告诉你也是白搭。”桑沅冷冰冰的答道,“以前不认识,以后也不会认识。”
梁实心中一动,不禁开口道:“难道……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桑沅一惊,眼中掠过一丝不安。
慧琦看了一眼梁实,心里也顿时一阵豁然。的确,梁实说的一点没错,若是留着那个男人,将来若被人发现孩子长得像他,那桑沅必将遭到灭顶之灾,与其留着当作后患,必然不如除掉才令人放心。想必那个男人不仅是自己不认识,整个皇室应该也没人见过。桑沅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这些细节她应该都考虑得到。
突然间想明白这个道理,慧琦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失落感。他虽然从来没有爱过桑沅,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福晋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想象着以后这个女人会继续以他福晋的名义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会继承自己的姓氏,慧琦心里不免有一种忿然。
有这样一个福晋在,他这个贝勒是无论如何当不下去的,走,只是早晚的事。早一点看清楚她的面目,对自己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好事。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桑沅,她却并没有看他,只是远远的盯着窗户,好像整间屋子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似的。
“桑沅,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真正的把我当作一个死人了。”说出这句话,慧琦突然觉得一身轻松,长久以来压在他肩上的担子好像一瞬间被卸了下来,“你不必担心我会再回来,也不必担心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教育你的孩子,让他或她高高兴兴的长大。就算他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毕竟会随我的姓,我真心希望他一切都好。”
说完,他看了看梁实,挤了挤眼睛。梁实连忙点了点头,这出狗血剧终于可以落幕,他也真的是看够了。
就在梁实把窗户推开的一瞬间,桑沅突然开口道:“你放心吧,我会把他培养得和你一样善良的。”
“那多谢了。”慧琦向她微笑了一下,在那一刹那,他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舍,一丝留恋。
慧琦突然也感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伤感,他连忙转回头去,不再看她。
悄无声息的出了勤亲王府,慧琦回头看了看这曾经熟悉的一切,长长的叹了口气。就这样草率的和自己的过去做了告别,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似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走了,放弃你的卉贝勒头衔吗?我都替你觉得有点可惜呀”梁实见他有些恍惚,连忙打岔道。
“贝勒的头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不过是个束缚人的虚名罢了。以前我这么和你说,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是现在你应该信了吧。”慧琦摇摇头,又笑笑道,“其实我不是个贪心的人,一直以来,我想要的东西并不多,可以维持温饱的钱财,可以遮风蔽雨的小屋,可以说说笑笑的伴侣,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梁实听他这么说,也不禁笑了:“是,确实很简单,但是,也很令人向往。”
“对,能够和自己所爱的人无忧无虑的在一起,无论在哪里,也像是身处人间仙境。”慧琦若有所思的说道。
梁实不得不承认慧琦的话是对的,相比于在恭亲王府和公主府里心惊胆颤的受煎熬,能够在慧琦的呵护下过平常人的日子才是公主最佳的选择。
两个人沉默的在街上走着,黯淡的月光下,两条长长的影子斜在地面上,缓缓的移动着。
“对了,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梁实的嗓子略微有些沙哑,问道。
“不知道,一步步来吧。对了,芳荻身上的毒解了吗?”
“还没有。我已经拜托白老爷子做解药了,但愿他老人家可以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梁实想起仍然关在地道里的佳珲、许淡然和雅尔吉,不禁叹了口气道,“你是想带着公主远走高飞吗?”
“对。你会帮我吗?”慧琦直接了当的问道。
梁实微微一笑:“这并不是帮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慧琦勾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吧。”
“一起走?”
“对。我,你,芳荻,还有小圆子,我们可以组成一个杂耍班子,你逗哏,我捧哏,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捧场。我们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挣钱糊口。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逍遥自在?”
看着慧琦一脸的得意,梁实有些哭笑不得:“即使你这个贝勒不介意抛头露面,可是公主毕竟是公主,你就忍心让她吃这样的苦吗?再说了,万一被人认出来,那我们可就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亡命天涯了。你放心,待到公主身上的毒解了,又准备好和你一起走,我自然会安排妥当一切。”
“怎么安排妥当?”
“自然是先救出小圆子他们,然后再让公主带走属于她的一切财富----说真的,公主府里那些财宝,若是省着些花,可以花好几辈子了吧?你应该有体会,这世上只要有钱,做什么事都会容易多了。只要有足够的钱,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开辟出一个新的桃花源呢。”
“是嘛,你还真是送佛送到西,想得够周到的。”
“那是当然。”梁实笑笑,“如果你想取走你作为卉贝勒该有的一切,我也可以效劳。”
“你是当贼当上瘾了吧?”
“替你们取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是贼。”
“算了,还是留给我名义上的儿子吧,虽然他不是我的骨血,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得负负责任。”慧琦伸了个懒腰,“而且,恭亲王府里的财富可比勤亲王府多得多的多,你还是从他那儿拿吧。”
两个人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一会儿。奔波了一天,慧琦多少觉得有些困顿,这才发觉自己已是无处可去。勤亲王府和卉贝勒府已不再是自己的家,连小院儿也不能回去,那个地方知道的人不少,难免会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对了,这些日子你住哪儿?不会还是饿狗村吧?”慧琦隐晦的问道。
“不是—”梁实刚想说带他回许淡然那里,突然想起雅尔吉也被关在那,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许淡然和佳珲在他的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不再需要考虑。但是雅尔吉是无辜的,早晚要放他走,若是被他发现慧琦没死,那就糟糕了。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不会是住你相好那了吧?”
“什么相好,我哪来的相好啊?”梁实有些不悦的答道,“你可不要随便的编排我。”
“没有相好,也可以发展发展嘛。”慧琦笑嘻嘻道,“前半辈子已经是一个人了,总不至于后半辈子还是孤零零的吧?”
“这,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梁实明白慧琦的意思,他当然是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找个伴,这样才能快速而干净的和公主撇清关系。
再亲密的朋友,也禁不住爱情的离间,梁实虽感到有一丝失望,但是也能表示理解。爱侣是能够陪伴自己一生的最亲密的人,而朋友只不过是生活中的点缀罢了。总是听别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梁实倒觉得,女人是手足,兄弟才是衣服。兄弟一辈子可以有很多个,脱下一件可以再换上另一件,有的穿上了感觉温暖,有的穿上了感觉寒冷—可若是真正深爱的女人离开了自己,那便像是手脚被砍断,不仅痛苦难忍,更是寸步难行。
“你在发什么呆?”见梁实呆在原地久久不动弹,慧琦推了他一把,问道,“大半夜的,咱们总不能在这大街上傻站着啊。”
“咱们去找白老爷子吧,看看解药配出来了没有。然后我再带你去找个地方歇歇脚,怎么样,还撑得住吗?”见慧琦点头,梁实拍了拍衣襟,掸下了衣服上的尘土,“不过,你别进屋,在外面等我。虽然说老头不大可能泄露你的行踪,不过难保阴差阳错。在钱面前,不能指望他有什么节操。”梁实略微停了一停,又道,“好了,咱们走吧。”
两个人刚要迈步,却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慧琦倒没有多惊讶,以为只是经过的路人,然而梁实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变得煞白。
因为这声音很熟悉。
因为他听得出来,这是骊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