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委县政府的直接过问下,向萍只好到教育局跟王书记办了交接手续,正式成了含江县教育系统的新掌门人。
为了含小的发展,向萍和局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初步商议,决定让邱菊来挑含小这幅胆子。向萍出于一片好心,把自己和局上的打算悄悄告诉了邱菊。哪知道邱菊是十二个反对,她甚至威胁向萍说:“向妹妹,我们要不要做朋友?要,你就放我一马;不要,姐姐就随便你剐。”语气强硬得很,弄得向萍左右为难,最后只得另想办法。
当然,向萍也知道,含小今后的发展不可能像自己主政那样顺当了,因为绩效改革,城乡差距反而倒了一个个;过去轰轰烈烈的有偿家教也被省委的政策活活堵死了——虽然一些老师还在偷偷摸摸地干,但是其中的风险也不小。含小过去的领导是一届比一届强,因此邱菊也怕自己成为带领含小走下坡路的第一人,而“永垂青史”。她能做到的也就是尽力,尽心,却无法做到尽职和尽责了。
于是,教育局决定还是进行一次公推直选。通告很快就发出去了,其他兄弟单位的符合报名条件的都积极报名,个个都想在含小有一番作为,而含小的各位行政却没有一个人报名,这确实让外界的人士颇为费解。
经过教育局一系列的群众投票,组织考察,局党委评议后,李星寒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名正言顺地入主含小。
李校长为了含江外国语小学的稳定和发展,没有大规模地调整向萍留下的领导班子,他让邱菊和尧爱丽作了自己的副手,邱菊主管教育教学,尧爱丽还是主管财务和后勤;由于文静多次提议,李校长就同意了史静负责教导处的工作,文静就作为了史静的副手;工会主席曾新因为年龄的原因,她要求退下来,并推荐了工会副主席胡丽兰接替自己。
这个班子除了校长本人以外,其他同志都是含小“土生土长”的,大家又长期风雨同舟,彼此当然比较了解,因此也不需要什么磨合期,所有工作也就按部就班地展开。
李星寒与向萍相比,他有几个明显的短板存在:一是他是个男同志,跟各局领导打交道,那股亲热劲就无法施展出来,表现得比较拘束,给领导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二是他一个人只身来到含小,没有什么人缘,许多业务方面的,人事方面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从零开始,熟悉整个学校就需要一个过程,有点局外人的感觉;三是他在老师中没有什么威望,大家老是把他与向萍或刘平相比较,很是吃亏,因为他是农村学校来的,名望本来就一般般;四是在争取外部支持方面,是不及刘平的,更别说向萍了……好了,好了,咱们不说了,背地里说这些,总觉得不太好。而且说来说去,我都快慢慢地失去信心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学月就到了。胡丽兰就打算以工会的名义,搞了一次以办公室为单位的歌咏比赛,要求每个办公室都出一个节目,目的是人人参与,个个得奖——说白了,也就是想变相给老师们发点福利什么的。
胡丽兰把活动方案交给李校长审阅,李星寒对方案很满意,就是把发奖品的一项划掉了。
胡丽兰就提醒李校长,要变通变通。李星寒当时就拒绝了胡丽兰的意见,还说胡丽兰不熟悉当前的政策,往枪口上撞。
胡丽兰没办法,认为自己才上任,领导还不太信任,于是就请老工会主席曾新从侧面去找李校长,并让曾新介绍介绍一些向萍在任时的具体作法,来个抛砖引玉。
李星寒是个明白人,曾新讲话的用意,他很清楚。但面对老教师,他不好说什么,只好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坚决宣传党的政策,不同意变相给老师们发福利,严格遵守政策,不踩红线。
最后,他还很老练地对曾新说:“既然向局长都知道我们含小的一些猫腻,这就更越容易出问题——班门弄斧,到时候我们整个班子都会死得惨的,此一时彼一时。”
“向萍绝对不是那种人。”曾新解释道。
“我要对班子里的每一个成员负责,不要让大家在经济问题上栽筋斗——吴树山就是一个例子。”李星寒义正言辞地说道。
“老师那边就搁不平哦。”曾新说道。
“我只对领导班子负责,对国家政策负责,我总不能为了老师们的一点私人利益,就故意去违法乱纪吧。”李星寒终于有点生气地说。
“老师们的待遇落差太大了,不利于提高老师们的积极性,学校工作就很难开展啊。”曾新担忧地说。
“现在就是要大力抓师德师风建设,你一个老党员,咋也有这种思想呢?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不好的风气,我们不能带进学校啊,危害自己,也影响学生。”李星寒显然有点生气了,他对曾新不怎么客气了。
“好了,好了,算我什么都没说。”曾新说完就溜了,没想到自己都临近退休了的人,还被人教育了一顿,心里很是鬼起火。
胡丽兰还是不甘心,她又去找邱菊和尧爱丽出面,但她们两人还是依然没有说通正值、刚正的李校长。
李校长也批评她们两个,知法犯法,故意违规乱纪,党性不坚定,不注意要出大问题的云云,弄得她们两个也狼狈极了。
得知邱菊她们也是这样的结果,胡丽兰是一肚子的火,她气冲冲地回到工会办公室。把方案“哗”地甩在曾新面前。
曾新也是一肚子的火,于是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叽里呱啦地大发的脾气——拍的拍桌子,骂的骂娘,弄得同一办公室的小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她们两个在吵架呢,就赶快跑过来劝架。
可是,两个人都没理她,整得她很尴尬。
歇了一会儿,曾新先平静下来,就对胡丽兰说:“胡妹妹,都怪你的名字没取好——福利难啊,我们哪还有什么指望嘛。”
小杨更糊涂了,问:“你们原来没吵架啊——咋发这么大的火呢?”
“我跟狐狸精一无冤,二无愁,我们吵哪门子的架?”曾新反问小杨。反倒把小杨整得不好意思了。
“就是咯,我这个福利难,整倒老师们都‘心寒’。”胡丽兰接着曾新的话说,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我看我们含小要出问题了。平安了这么多年,不容易啊。现在还不知道滑到哪种程度呢。”曾新感叹道。
“这个校长原来是个‘周扒皮’嗦。”小杨看了看方案,终于弄清眉目了。
“是嘛。只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哪有这本书卖。”胡丽兰也开始担心起来了。
“大家尽力嘛,争取不让含小在我们手里垮了,特别是你这个新工会主席,责任重大哦。”曾新说道。
“嗯。接你的手,算我这辈子倒霉,我也只有尽量努力嘛。”胡丽兰的情绪也平静多了。
工会活动如期举行,各个办公室的节目精彩纷呈,评委们也比较公平地评出了一、二、三等奖,只是不像过去,还设了什么参与奖或优秀奖之类的。
一等奖的办公室,每人领到一个茶杯,大概值一百多元一个;二等奖和三等奖的标准就更低了。其他人办公室人,也就只有两手空空地走了。
有些老师还蒙在鼓里,居然跑去问胡丽兰:“胡主席,我们呢?没有一点表示?”
胡丽兰是一脸的无奈,眼巴巴地摇着头。
看着那些领到奖的老师是一脸茫然,没领奖的老师也一脸茫然的,胡丽兰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第二天,全学校的老师们就议论开了。大家都对新校长很失望。有不怕事的老师就跟县委组织部打电话,说李校长能力强,政策水平高,党性一流等等,在含小当校长太屈才了,呼吁县委出面挪动一下;还有的跟向萍打电话,就直接要求换人……一时间,含小是风雨欲来,乌云密布。
李星寒居然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一派正气,终于压住了这股歪风邪气。他还一副大领导的模样在学校里四处巡视,督导教师们的工作。
当李星寒来到高段办公室时,他看见一个年轻老师竟然在上班时间玩“偷菜”游戏,这还了得,简直不像话。
于是李星寒上前就批评那个青年教师说:“小伙子,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这是严重违反教师职业道德的事,我们含小的老师,咋能这样呢。”吓得那个年轻老师居然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年龄大一点的老师,冲过去就把那台电脑的电源直接拔了。然后对李星寒说:“李大校长,说话要有根据,是我在喊他帮我查资料,你咋冤枉好人呢?”
“就是,我一直在这里,都没看见。”一个正在认真批改作业的女老师,头都没抬,也跟着附和着。
“就是……就是……,校长说话要有依据嘛。”全办公室的老师都围了过来。
李星寒气得遭不住,明明自己是白的,偏偏大家都说黑。于是,他厉声问道:“你们想爪子?硬是要翻天了?学校没有一点规矩,行吗?”
“我们是路见不平,谁让你血口喷人?”大家毫不退让。
“我是亲眼看见的,谁诬陷人了。你们可以问他嘛。”李星寒正气凛然地说道。
“我就没亲眼看见——我只看见我的红勾勾。”几个一直埋头勾作业的老师也大声说道。
“你承不承认?”李星寒直接问那个青年老师。
“我……”青年老师刚要说什么。
“不承认又怎样,证据呢?你不要摆你的校长臭架子,你以为吓得了哪个嗦?”一个年龄较大的男老师吼道。
不一会儿,邱菊就得知高段办公室出事了。她赶忙跑来解局。其他各个办公室的老师都来了,虽然大家也心知肚明,但就是一口咬定是李校长欺负人,居然个个都是证人了,弄得李星寒真的是心寒到了极点。
其实,邱菊也知道这是高段老师们故意设的一个局,就是要整整李星寒,出出心里的恶气。
邱菊好说歹说了半天,老师们才安静下来了。邱菊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是,老师们却要求李星寒必须公开向全校老师道歉,否则大家就****。
邱菊也觉得大家弄得过火了点,但她也没办法呀——不是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吗?看来,李大校长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头了,不是屎,也是屎——只有冤死算了。
李星寒真是有苦难言,一人难敌众口,气得脸都青。他毫不退让地威胁大家说:“我们请公安局来破案——我就不相信,青天白日要出鬼了”。
这时,一位看热闹的搞后勤的老师立马取下随的工具,几下就把电脑主机盖给下开了,取出电脑的芯片,啪,啪地两锤子就锤得稀烂,惊得李星寒是哑口无言。
“没啥子,李校长,我修坏了,我陪就是了。”那位老师很豪气地对李星寒说道。
“修烂了东西,很正常,陪个铲铲啊。”一个小伙子老师说道。
“就是,就是,不小心修烂的,不陪。”大家也跟着起哄。
证据没有了,更没有一个为李星寒说话的——李星寒,李大校长真是彻底失望了,心寒似冰。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全省闻名的知名学校,一群群号称都是“人类文明的工程师”,居然是非不分,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他更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团结一致地整他。
当天下午,一场轰轰烈烈的****活动在含小正式拉开。县委县政府为了及时稳定老师情绪,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把负面影响缩小到最小,于是只得牺牲这位正直的李星寒校长了。
含江县纪委居然还真让李星寒校长向含小的全校老师作了一个公开道歉。同时,也立即免去了李星寒含江外国语小学校长和支部书记一职,由邱菊同志暂时代理。
李星寒就成了含江外国语小学任期最短的一位校长,满腹辛酸地离开了含江外国语这所“开心校园”的第一个不开心的人。
向萍其实也知道李星寒是蒙受了不白之冤的。她也只好暗自为李星寒可惜,但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了安慰李星寒,让他到刘平手下当副手。从那以后,李星寒就再也不愿踏进含江外国语小学一步了——对这位清廉的同志来说,那是他永远无法抚平的伤心地。